殘陽如血,將飛鳥寨上空那尚未完全散盡的、帶著詭異甜香的毒瘴,映照得如同地獄的霞光。山風嗚咽,卷起地上的殘肢斷臂和燒焦的草木灰燼,在倒塌的寨墻和焚毀的屋舍之間盤旋,奏響著一曲令人心碎的悲歌。
那場突如其來、慘烈異常的守寨之戰,終于結束了。
敵人雖然暫時退去,但飛鳥寨這個曾經充滿了原始活力和勃勃生機的古老山寨,此刻卻已然變成了一片滿目瘡痍、尸橫遍野的人間煉獄。
寨墻多處垮塌,箭塔早已被燒成了焦炭,平日里族人們歡聚的祭壇廣場,此刻卻堆滿了敵人的尸體和飛鳥寨勇士的遺骸,殷紅的鮮血染紅了每一寸土地,匯聚成一條條細小的溪流,在石縫間蜿蜒流淌,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濃烈腥氣。
那些僥幸從毒瘴和廝殺中存活下來的飛鳥寨族人,此刻正如同失去了魂魄的孤魂野鬼一般,在廢墟之中游蕩。他們或抱著親人的尸體嚎啕大哭,或眼神空洞地坐在倒塌的屋檐下喃喃自語,或拖著受傷的身體,艱難地在廢墟中尋找著任何可能還存活的生命跡象……
絕望、悲傷、憤怒、迷茫種種負面情緒,如同沉重的烏云,籠罩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巴圖老巫醫拄著那根早已被鮮血染紅的獸骨拐杖,顫巍巍地站在祭壇的廢墟之上。他看著眼前這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慘狀,看著那些失去親人、家園被毀的族人,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悲痛、自責和深深的絕望。
他飛鳥寨……這個傳承了數百年的古老部族……難道真的要在他這一徹底覆滅了嗎?
“老先生……”一個略帶沙啞卻異常沉穩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巴圖緩緩轉過身,看到蕭煜正強撐著重傷的身體,在蘇傾離和風影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他走來。
蕭煜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上那件玄色的勁裝早已被鮮血浸透,凝結成了暗紅色的硬塊。他胸口那道深可見骨的劍傷,雖然經過蘇傾離的緊急處理,但依舊在隱隱作痛。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卻依舊如同暗夜中的寒星般明亮,充滿了不屈的意志和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王爺……”巴圖看著蕭煜,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蕭煜走到巴圖面前,看著眼前這滿目瘡痍的景象,聽著耳邊那此起彼伏的哭喊和哀嚎,心中那份屬于皇者的悲憫和對蘇文宇、南疆妖人的滔天怒火,再次如同火山般爆發!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悲痛和憤怒,對著巴圖,也對著所有幸存的飛鳥寨族人,用一種極其沉穩而充滿力量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飛鳥寨的鄉親們!本王蕭煜!大夏肅王!在此向所有在今日這場浩劫中不幸遇難的勇士和族人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他的聲音,通過內力的加持,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幸存者的耳中!那些原本沉浸在悲傷和絕望中的族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在危難時刻與他們并肩作戰、此刻卻同樣傷痕累累的年輕王爺。
“我知道,你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園!你們的心中充滿了悲痛、憤怒和絕望!”蕭煜的目光掃過每一個族人的臉龐,眼中充滿了真摯的同情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愧疚,“這一切都是因為本王!是本王將戰火引到了你們這片寧靜的土地!是本王連累了你們!”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和承諾:
“但本王在此立誓!所有犧牲的勇士,他們的血絕不會白流!所有被毀的家園,本王定會親手為你們重建!而那些所有參與了今日這場屠戮的兇手——蘇文宇!南疆妖人!以及他們所有的爪牙!本王也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本王會帶著你們重返京城!奪回屬于我們的一切!讓這大夏的朗朗乾坤重現光明!”
蕭煜的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般敲擊在每一個飛鳥寨族人的心上!也如同在他們那顆早已被絕望和悲傷填滿的心中,重新點燃了一絲復仇的火焰和對未來的希望!
“王爺……”
那些原本還沉浸在悲痛中的族人,看著蕭煜眼中那份堅定的信念和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令人信服的王者氣度,都忍不住熱淚盈眶!他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而蘇傾離,則靜靜地站在蕭煜身旁,看著他雖然身受重傷、卻依舊挺拔如松的背影,看著他眼中那份為了家國天下、為了黎民蒼生而燃燒的熊熊火焰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佩和一絲更深的愛戀。
這個男人他不僅僅是一個心機深沉、權謀蓋世的王爺。他更是一個有擔當、有抱負、心懷天下的真正英雄!
她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加艱難,更加兇險。但只要能與他并肩而立,共同面對她便無所畏懼!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蕭煜因為激動和憤怒而微微顫抖的手,用指尖的溫度,傳遞著她無聲的支持和決心。
蕭煜感受到她掌心的柔軟和溫暖,轉過頭,看著她眼中那份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堅定和信任,心中的那份因為袍澤犧牲和家國破碎而產生的沉痛,也似乎被沖淡了一些。
有她在,他便不是孤軍奮戰。
“傾離,”他反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謝謝你。”
蘇傾離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們之間,不必說謝。”
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如同泣血的淚滴,灑在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