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發深沉,天女峰西麓這片被飛鳥寨視為禁忌的密林,此刻更是安靜得如同鬼域。只有風吹過樹冠時發出的“沙沙”聲,如同無數條毒蛇在悄然吐信,為這片天然的“狩獵場”增添了幾分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
終于,一陣急促而紛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壓低了的、卻難掩焦躁的喝罵聲,打破了這片死寂。
“該死的!那妖女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這鬼地方,瘴氣這么重,連尋蹤蠱都失靈了!”
一隊約莫二十余人的南疆高手和黑羽衛精銳,在一名臉上刺著猙獰蜈蚣圖騰的南疆小頭目的帶領下,正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林間。他們顯然已經在山中搜尋了許久,個個都顯得有些疲憊和煩躁。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那蜈蚣臉頭目厲聲喝道,“大祭司有令!今夜務必找到那個妖女的蹤跡!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誰敢懈怠,當心你們的腦袋!”
眾人聞言,都是心中一凜,不敢再有絲毫怠慢,加快了搜尋的腳步。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那條被蘇傾離布下了“無形之縛”的狹窄林間小道。
“這里有路!快!跟上!”一名眼尖的黑羽衛發現了小道,立刻興奮地叫道,想也不想,便要第一個沖過去。
“等等!”那蜈蚣臉頭目卻相對謹慎,他擺手制止了手下的沖動,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那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道。雖然沒有發現任何明顯的陷阱,但多年的生死經驗,讓他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小的皮囊,從里面倒出幾只通體漆黑、長著一對巨大復眼的詭異甲蟲——正是之前蘇傾離用“引蟲丸”驚走的探路蠱!
然而,這一次,這些探路蠱卻并未像之前那般立刻四散奔逃。它們只是在小道的入口處焦躁地爬來爬去,似乎對小道深處的東西既感到畏懼,又無法準確地判斷出危險的來源?
“奇怪……難道只是普通的野獸氣息?”蜈蚣臉頭目看著探路蠱反常的舉動,心中充滿了疑惑。
“頭兒!怕什么!管他有什么鬼東西!我們這么多人,直接沖過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旁邊一個性格魯莽的南疆武士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不等頭目下令,便怒吼一聲,揮舞著手中的彎刀,第一個沖上了那條小道!
“阿骨打!回來!”蜈蚣臉頭目想要阻止,卻已然來不及!
只見那名叫阿骨打的南疆武死,如同一頭橫沖直撞的野牛,幾步便沖進了小道的深處。他一邊跑,一邊還得意地回頭笑道:“頭兒!你看!我就說……”
他話還沒說完,聲音卻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他驚恐地低下頭,只見自己的手腕、腳踝、以及任何被那些看似無害的藤蔓擦過的地方,都開始迅速地變得麻木!僵硬!失去知覺!
一股冰冷的、令人絕望的麻痹感,如同無形的毒蛇,順著他的四肢,飛快地向他的心臟和咽喉蔓延!
“呃……呃……”他想開口呼救,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一陣陣意義不明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
緊接著!“噗通”一聲!
那個剛才還兇悍無比的南疆武士,就這么直挺挺地、如同被砍倒的木樁一般,栽倒在了地上!渾身劇烈地抽搐著,眼球向上翻白,口中涌出大量的白沫,很快便徹底沒了聲息!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這詭異而恐怖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有……有毒!”
“是鎖喉藤!這……這是早已失傳的鎖喉藤毒陣!”那蜈蚣臉頭目終于認出了這種歹毒的植物,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
而就在眾人因為阿骨打的慘死而驚駭失神之際!
“嗡——!嗡——!嗡——!”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密集振翅聲,忽然從他們左側不遠處的那棵巨大古樹的方向傳來!
緊接著!一片巨大的、遮天蔽日的“紅色云彩”,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那古樹的洞穴中狂涌而出!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嗜血的瘋狂,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是嗜血紅蟻!成千上萬只被蘇傾離用“引蟻香囊”引誘和激怒的嗜血紅蟻!
“快跑!是嗜血紅蟻!跑啊!”蜈蚣臉頭目徹底被嚇破了膽!他怎么也沒想到,在這條小小的林間小道上,竟然隱藏著如此環環相扣的致命殺局!
他想也不想,立刻轉身就跑!
但已經晚了!
紅色的蟻潮,瞬間便將那些還愣在原地的黑羽衛和南疆武士徹底淹沒!
“啊——!救命啊!”
“我的臉!我的手!”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密林!那些平日里殺人不眨眼的悍匪,此刻卻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那些瘋狂的嗜血紅蟻啃噬得血肉模糊,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哀嚎!
那蜈蚣臉頭目仗著自己輕功高絕,反應又快,僥幸從蟻潮的包圍中沖了出來!但他的身上,也早已被叮咬得體無完膚,奇癢難耐,痛不欲生!
他不敢有絲毫停留,如同喪家之犬般,拼命地朝著林外的方向逃竄!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終于逃出生天,踉踉蹌蹌地躲到一塊巨大的巖石后面,準備喘口氣,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時……
一股極其淡雅、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甜香的氣味,忽然從那巖石的背陰面,幽幽地飄散了出來。
“什么味道……”蜈蚣臉頭目下意識地吸了一口,只覺得這香氣似乎能安撫他那因為劇痛和恐懼而狂躁不安的心神?
他忍不住又深吸了幾口……
漸漸地,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渙散迷離……
他眼前那原本陰森可怖的密林,竟然開始變得五彩斑斕,流光溢彩?他似乎看到無數美麗的、不著寸縷的絕色女子,正扭動著曼妙的身姿,朝著他招手?他甚至還看到他最敬畏的大祭司,正拿著無數的金銀財寶和一本絕世的蠱術秘籍,對著他贊許地微笑?
“嘿嘿……嘿嘿嘿……”蜈蚣臉頭目發出一陣陣癡傻的笑聲,他丟掉手中的彎刀,手舞足蹈地朝著那些虛無的幻影撲了過去,口中還不停地喊著:“我的……金子……我的……”
他徹底陷入了蘇傾離為他精心準備的“幻心菇瘴”的幻境之中,無法自拔。
而就在不遠處的樹冠之上,蘇傾離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靜靜地立在那里。她臉上那張“南疆少年”的面具早已摘下,露出的是一張清冷絕美、卻又帶著一絲如同死神般漠然的臉龐。
她看著底下那些因為她的“作品”而自相殘殺、或者瘋癲而死的追兵,眼中沒有絲毫的憐憫。
對待這些企圖將她和無辜之人拖入地獄的惡魔,她無需有任何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