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可憐的貴家小姐被我害死了父親,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也被扯到泥潭中,我有罪。”
“一對親密無間的姐妹因為我而相互欺瞞,導致感情生了隔閡,我懺悔。”
“被詛咒折磨的無辜婦人,我為了滿足好奇心用手段控制了她,讓她只能依附于我。”
“和睦的婆媳因為我離心離德,可愛的老太太成了丑兮兮的惡犬……”
方銘瞇著眼睛,對著隔板面壁思過,數落著自己的罪行。
“如此種種,我身上的罪孽日夜折磨著我,不知道何日才是盡頭。”
隔板對面的修女沉默以對,許久都沒有開口。
“修女,你怎么不說話?”
砰!
一聲如同開紅酒瓶那般清脆的聲響。
懺悔室里陷入短暫的安靜,兩人都在品味著稍息迷離的氛圍。
簡陋的木屋是樸素而虔誠的懺悔之地,是信徒們追求靈魂救贖的圣潔之所。
方銘那缺乏誠意的懺悔之言卻猶如惡魔的低語,將圣潔的修女勾向迷失的深淵。
奢靡的墮落氣息彌漫在教堂的懺悔室中……
修女清冷的聲音帶著輕微的指責意味,淡然說著,“你真是罪孽深重,先生。”
方銘不著調的語氣終于顯露出真誠,帶著笑意輕聲問她,
“修女小姐會原諒我的罪孽嗎?”
修女沒有回話。
方銘把頭抵在木板上,看不見另一側的光景,耳邊只有沙沙的聲響。
聲音像老舊的木屋里,嫩白的蛀蟲鍥而不舍地仰起頭,努力啃食著木板里的木屑。
仔細聽來,又像布料相互摩擦過的聲音,不消片刻就安靜下來。
清冷的修女小姐終于開口,聲音忽遠忽近,一會兒感覺在古典殿堂之上朗誦經書般高雅,一會兒又覺得是伏在自己耳邊輕聲低語一樣勾人。
“你已經罪無可恕了,可憐的孩子,我也無法原諒你犯下的過錯。”
“但我會接納你的所有罪孽,呃……向主乞求寬恕于你。”
懺悔室又陷入一陣寂靜,沒人在開口說話,節律的回響和彼此的呼吸聲變得清晰。
方銘又問了一聲,“為什么不放棄我呢,修女?”
清冷的修女垂首,“因為我愛你,罪人。”
“我也愛你,修女小姐。”
……
院子里,幾間木屋前眾人有序地排著隊,唯有最后一間懺悔室……
那個兇神惡煞的男人進去了半個小時了,依舊沒有開門出來的跡象。
那家伙賴著不走,修女居然也沒趕他出來,到底有啥事能聊這么久啊!
幾人終于熬不下去,苦著臉跑到其他隊伍后面重新排隊。
結果就是所有懺悔室都排起長龍,只有最后一個懺悔室沒人排隊。
這時候,一陣高跟鞋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高挑的身影走過長廊,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襲微卷的淡綠色長發披散在肩后,藍色長裙勾出婀娜的身材,僅僅只是站在那里,知性的美感籠罩在她身上。
科琳娜看了眼熱鬧的院子,眉頭輕皺,問向身后跟著的兩個修女,“瑪莎修女在哪個房間的”
兩位老修女對視一眼,詫異地指了指最后沒人排隊的懺悔室。
科琳娜看了一眼,回頭跟兩位修女點了點頭,“兩位有心了,但不必如此,瑪莎修女看到會不高興的,但還是感謝兩位。”
眾人注視著教授走進了懺悔室,大伙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
科琳娜坐在小木凳上,自然地把手伸過去,“瑪莎修女,又來打擾您了。”
一雙細膩柔軟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科琳娜立刻察覺到對面不是瑪莎修女。
“瑪莎修女……嗯……有事,現在這里我……負責!”
一個年輕的修女,聲音倒是好聽,但是說話有些費勁,聽起來很是緊張。
“算了,我下次再來。”
科琳娜搖了搖頭,正要把手伸回來,修女突然用力拉住自己。
“嗯?”
懺悔室里間,方銘按著修女的手拉住科琳娜,不讓難得的觀眾溜走。
白領灰袍的清冷修女深吸一口氣,瞪了眼身后的男人,貼著他的耳朵,語氣幾乎要把它咬下來。
“我就是豬油蒙了心!”
方銘蹭了蹭她鬢角的發絲,“我們剛才還溫情告白呢,翻臉不認人?”
“你指定是得了癔癥,回去給你開兩罐藥!”
修女壓著聲音說完,又克制著情緒,努力裝作一位靦腆的修女,“您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聊聊。”
科琳娜笑了笑,“修女,我的心事你開解不了。”
修女輕聲回應,“眾生皆苦,但主會傾聽眾生的苦難,指引你走出迷途。”
“呵……”科琳娜聽著修女的寬慰,發出自嘲的笑聲,伸手撩起淡綠色的長發,神情有些惆悵。
“修女,你覺得真理是什么?”
“真理…嘶……源于實踐。”
科琳娜有些意外,眼神里露出認真的態度,“有意思,我還以為你會說上帝就是真理呢。”
她自顧自地繼續說,“沒錯,唯有實踐才能檢驗出真理,我畢生的追求就是用科學的手術刀,解剖世界的真知,探尋唯一的真理。”
“可是,我現在似乎已經走到死胡同了,道途的前方是一片死寂之地,人類在社會學層面將其規劃成一片禁地。”
科琳娜說完,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跟一個年輕的修女談論這些做什么?
就連瑪莎修女都總是勸慰自己要克制這些離經叛道的思想。
木板那邊總傳來斷續的聲響,好一會兒修女才回話。
“您聽起來是一位學識淵博的學者,或許您比大多數人更接近真理,又為什么要在意他人的評價呢?”
教授笑了笑,“有趣的修女,是真理誕生無所不能的上帝,還是上帝明悟了唯一的真理?”
教授期待著這位修女的回答,卻聽到她在低聲說著什么,側耳傾聽……
“你這……該死的……這時候……”
什么?
科琳娜感覺修女好像很緊張,手掌被她死死拽著,掌心有些濕潤……
“難不成這句話褻瀆了她的信仰,哭了?”
教授有些郁悶,索然寡味把手伸回來,“很抱歉,修女,這個問題你不用回答。”
正當她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隔板那邊傳來修女虛弱的聲音,
“面對真理的手術刀,上帝不過是可以解剖的病患罷了……”
科琳娜推開門,在原地愣了片刻,轉身對著木板笑著說,
“修女小姐,你待在教堂并不合適,或許下次來我們就可以討論關于來我學院就職的問題了。”
修女沒回話,教授心情愉悅地轉身離開。
懺悔室里間,李秀清將方銘按在地上,眼神冰冷地看著他。
“褻瀆修士的罪人,我宣告你死后將墮入地獄!”
方銘企圖上訴,“你事先答應的。”
李秀清坐在他身上,按著他的頭不讓他起身,“你突然過來,這我沒有允許!”
誰知道有人突然進來。
方銘按捺住心里的吐槽,好奇地問她,“有什么區別嗎?”
“除穢和褻瀆的區別。”
方銘起來不慎,干脆將生悶氣的李秀清拉下來,兩人貼著木板抱在一起。
“我喜歡褻瀆這個說法,我將清冷圣潔的修女抱在懷里,她還一臉嫌棄的表情,這可真是太褻瀆了……”
“你真是徹底沒救了,方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