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覺得近來蘇棠悶悶地。
“唉,綠竹,要不咱們還是卷鋪蓋走人吧。”年輕的女娘拖著疲憊的身子倒在書案旁,貼心地給自己的臉蒙上了帕子。
“真的假的啊……”綠竹靠近她坐下,有些擔憂地關心著她。
瞧她這樣子就知道此去不順。
“還請公主另請高人,我帶著綠竹告老還鄉了。”
被點到的人正沉著臉,一雙漂亮眼睛里的情緒可不漂亮,凜冽得足以剮人。
“我從不做賠本買賣,公主府為你做了那么多,怎么,你覺得我們會讓你走?”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我這條命短得很,要是能買公主開心,也行吧。”認命般地嘆了口氣,隨即,悄悄將話鋒一轉,可是語氣還是喪喪,“或者,你可知哪里有些什么玄門的典籍嗎……也許還能救一下……”
“殿下,這真的能交給袁三小姐嗎?”身側之人待命,問道。
“她不是要嗎,拿去吧,說不定后面能用得上。”
裴鈺看似毫不在意,輕飄飄道。
可屬下卻是猶豫再三。
這手中盛著的可是殿下師父留下來的玄門之寶啊,其中奇門遁甲、志怪玄術數不勝數,都詳細地記于其中,這樣的東西怎么能隨隨便便留給外人呢!
再瞧瞧他主子對這三小姐的態度,實在是撲朔迷離……
“不過是彼此有所求,我們盡力幫她,至少得留她一命到后面,至于結果如何,與我無關。”
可不是盡心盡力嗎……
“那……殿下何時告訴她……”點到即止,阿芝仔細瞧著他的臉色。
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一記眼神涼涼過去,阿芝閉嘴。
“今后由你跟著他,就說我有別的要事。”
“啊?”
猝不及防地,阿芝嚇了一跳。
“你我身形相近,戴上面具外人看不出來。”不等他答話,又道,“那么久了,該回去了。”
屋內,蘇棠冷笑一聲,書案上攤開的一頁正是心中所想之物。
全然不見先前喪氣的模樣,眼底的清明仿佛能映出世間一切的倒影。
“果然出自此。”
能讓因果簿上的東西被隱藏,逃脫生死簿之外的方法,是禁術啊……
這樣級別的禁術只能出自正統玄門。原先他還以為長公主的勢力已能深入神廟了呢,也是,不然怎么會找上她這樣一個沒有來頭的人呢。
可他們明明為自己安排了入世弟子的身份。
或許神廟之中也四分五裂呢。
“所以主母院中……是和神廟之中的誰扯上關系了嗎?這樣一來那些對他們出手的刺客也就合理多了。”綠竹烤著火,仔細聽著。
看來府上最不看好的一對母子,正悄悄瞞過了所有人,謀劃著一出大局呢。
“我在想……”半晌,蘇棠抬起明亮的眼睛,“或許……主母和袁二,并未離心呢?”
“嗯?”
綠竹嚇了一跳。
“小姐我覺得你這個想法有點危險,快撤回去。”
若是袁二實際與主母才是一路人,那府中如今所有的局勢盡在兩人掌握之間,那些什么楊姨娘啦張姨娘啦都被他們玩弄于指間,所以主母絲毫不在意這外頭是誰掌權,因為她什么都知道。
“你想,白姨娘必定是死于玄門之手,府上唯一與玄門靠邊的只有主母一屋,可白姨娘死了,受益更多的該是袁二啊……”蘇棠細細道來。
綠竹震驚。她從未如此設想。
“那七小姐豈不是白白給他們作嫁衣……對了,今日七小姐還來過呢,說是來找小姐玩,還送了一個她自己做的布老虎。”綠竹說著,想起了今日來的袁芙。
大概是上次蘇棠的話見效了,近來袁芙屋內的丫鬟手腳老實了不少,許多之前到不了她手中的東西最近都能送到了。
想起袁芙,蘇棠心下冷笑。
“袁蓉,袁芙。即便是姐妹也該是芙蓉,她倒好,省事了。”
“是呀,這袁家女娘的名字都是些花啊草啊,要么就是窈窕淑女啊,你看看人家幾個郎君,襲嶸承瑛,繼承綿延榮華富貴,再不濟也是錦羨,哪個不是前程似錦的意思……這么說好像只有張姨娘的兩個女兒名字不錯誒,為什么呢?”
蘇棠搖搖頭,隨即勾了勾唇:“蘇小姐名字也很好啊,蘇家家主最愛海棠花,家中私印、蘇家的標志也是海棠,她娘親就是要將整個蘇家交給她呢。”
可惜了。
事與愿違。
窗外燈火零星,明月高懸。
書房的暗室內,坐著一個眉目俊朗之人,氣宇軒昂,不乏王者之氣。
袁二坐在下位,身側是喜不自勝的楊姨娘。
好說歹說,終于讓枕邊之人松口將袁窈介紹給端王殿下。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圖謀什么,既然端王是以后的天下之主,那她的女兒為什么不去夠一夠這個位置?
屏風之后,端坐著一個女娘,僅憑若隱若現的輪廓就能依稀看出,那是一個美人。
“既然如此,就留小女在這與殿下說上一二,我等在門口候著。”袁二腆著臉笑道。
他自然也是明白其中利害,若是自己的女兒能被端王看中,袁家的未來不可估量。
袁窈聰明伶俐,端王殿下又不喜俗人,說不準真能促成一段佳事。
待袁二與楊姨娘輕輕退下,端王這才斂起神色,看向屏風之后。
“聽說四小姐平日喜歡詩詞?”這樣的場面他見多了,不過又是一個被家中推上來的女人,也不好拂了袁家面子,他先一步開口,拋出話題。
誰知,對面安靜了兩秒,忽然,一個窈窕的身影站了起來,就這么繞著屏風來到前面坐下。
端王一愣,也不出聲,敢如此大膽除去屏風會見男客,是一個有手段的女人。
“臣女與殿下,無需多言。”她沒有回答上一個問題,直戳了當,“臣女能為殿下帶來想要的,這個條件,不知殿下感不感興趣。”
端王訝于她的直白,眉眼帶笑:“是嗎?很多追隨我的人都這么說。”
袁窈聽了面色不改,只是輕笑一聲:“殿下聽清楚了,不是臣女的家族,而是臣女。”
她的聲音婉轉撩人,又帶著些危險的氣息。
“說說。”
“不妨給臣女一個月的時間,我能給殿下送上你最想要的人……命。”
端王仍帶著笑意。殺手嗎?他不缺殺手。雖然眼前這個女人顯然與其他人不一樣。
可接下來她的話,卻讓身前之人再無法平靜。
“就像二皇子一樣。”如耳語低吟。
她的眼睛平靜地凝視著他,不辨情緒。
“這是我送給殿下的一份見面禮。是你我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