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卿用力抿了抿唇,搖頭道:“兒臣不知,一切單憑父皇圣斷。”
若是她說此事是寧王所為,豈非正中皇后的下懷?
笑話。
她可不想變成皇后的棋子。
皇后安撫性地拍了拍顧云卿的手背,笑容不改,語氣親呢:“你既然嫁給了太子,自有皇上和本宮為你做主,你不必害怕,實話實說便是。”
“兒臣真的不知道。”顧云卿惶恐地看了眼皇后,搖了搖頭,垂眸道:“只記得那晚殿內闖進來一黑衣人,提著把明晃晃的大刀……”
說到這里,顧云卿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整個人都在細微地發抖,看向皇后的眼神愈發惶然。
“兒臣沒用,當時嚇昏了過去,等兒臣醒來那個刺客已經死掉了,現場只有一具尸體,兒臣真的不知道刺客是誰派來的。”
“事后下面人來報,說是從刺客身上翻出了寧王府的腰牌,兒臣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就將此事上報給了父皇。”
顧云卿三言兩句就將那晚的經過表述清楚。
顧云瑤可是八歲便能寫出“千古一賦”的京城第一才女。
她可以性格怯懦,可以沒有城府,但唯獨不能說話顛三倒四。
否則皇后這個老謀深算的老狐貍,肯定會懷疑她的身份。
萬一替嫁的事情被捅了出去,鎮北侯府就還是死路一條……
為了爹娘阿姐,為了族人的性命,她不能漏出任何破綻。
絕對不能。
許是顧云卿的語氣太過真摯,皇后雖然心里仍有疑慮,但到底沒有證據,不好過分深究,只能拉著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好孩子,新婚當天就讓你瞧見了不干凈的東西,真是難為你了。”
顧云卿低垂著眉眼,模樣看上去格外乖巧。
可在皇后看不到的地方,她嘴角緩緩翹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奴婢給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請安,東宮里來人傳話,說太子殿下醒了,要見太子妃,問太子妃娘娘何事回宮。”
皇后身邊的司書進來通傳。
顧云卿聽后忙起身對皇后施了一禮,道:“母后,太子殿下身子不好,兒臣還要回去照料,先行告退。”
“好,太子的身子要緊,”皇后含笑道,“既然太子找你,等會兒你量了尺寸就回去罷,回頭等衣裳裁制好了,本宮命人給你送去。”
“兒臣謝過母后。”
顧云卿離開鳳藻宮后,皇后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司書上前為她添了一盞熱茶,附到皇后耳邊低語道:“娘娘,甘霖宮那邊傳來的消息,皇上半個時辰前傳了大理寺少卿裴文暄進諫,怕是要詢問太子遇刺一事的調查進度。”
皇后點了點頭,目光幽暗地看向窗外:“宸貴妃那邊有什么動靜?”
司書回道:“聽御前的人說,宸貴妃剛剛又去求見皇上,還磕破了腦袋,雖然皇上仍舊沒有見她,卻命蘇公公將她送回了朱雀宮,還指派了吳太醫去給她醫治,奴婢只怕……皇上還是顧念著舊情。”
“舊情?”皇后眼里一閃,輕嘲笑笑,自言自語一般低語道:“帝王之愛,誰求誰蠢,不過是權衡之術罷了……”
-
東宮,承恩殿。
顧云卿不過出去了一個晌午,回來發現東宮里靜悄悄的。
走了好一段路,竟一個人都沒碰到。
直到推開承恩殿的院門,顧云卿這才發現東宮里所有宮女太監都被召集到了這里。
院內里面擺滿了投壺、毽子的用具,甚至還設了賭桌,眾人玩得不亦樂乎,一片歡聲笑語。
廊檐下,身披雪白狐皮大氅的謝淮安坐在他自制的那架輪椅上,正磕著瓜子,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開口指點兩句。
“……”
完全沒料到謝淮安會整這么一出,顧云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人到底有沒有一點將死之人的自覺?
召人過來投壺踢毽子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在東宮私設賭桌?!
這真的是世人口中風光霽月的皇太子嗎?
惜文觀察顧云卿的臉色,捏著嗓子咳了一聲,原本喧鬧的院子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門口。
在看清來人是新進門的太子妃后,眾人紛紛跪地請安,內心無比忐忑。
院子里原本歡樂輕松的氣氛也隨著顧云卿的到來蕩然無存。
“怎么了?怎么不繼續了?”
謝淮安抬頭望去,就見顧云卿正徐徐走來。
因為還在新婚,顧云卿穿了一件大紅羽紗白狐貍毛鶴氅,里面是件緋色攢金掛珠的宮裝,耳上墜著金絲嵌紅寶石的耳環襯得她愈發珠光寶氣,鳳儀萬千。
謝淮安眼前一亮又一亮,直勾勾地盯著顧云卿,直到對方走到他面前,微微福身沖她行禮,道:“太子殿下。”
“咳咳。”
謝淮安右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掩飾尷尬,看向顧云卿的眼神漾著盈盈笑意,唇角上揚:“回來了?馬上就要到年下了,閑來無事,孤特意舉辦了一場‘冬日運動會’讓大家活動活動筋骨,愛妃可愿意同樂啊?”
說完,謝淮安擠眉弄眼沖顧云卿遞了個眼色。
顧云卿眼角的余光冷冷掃過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盡管知道是因為有外人在的緣故,可她還是被那句“愛妃”惡心得不輕。
倒也不全是因為謝淮安。
想起前世那些不堪的回憶,顧云卿閉了閉眼,強壓下心底的厭惡。
半晌,顧云卿睜開眼睛看向謝淮安,神色淡淡,語氣聽不出喜怒:“殿下身子尚未痊愈,理應好好臥床休養,何況外邊兒天寒地凍,萬一凍壞了殿下就不好了。”
謝淮安連續服用了三次她喂的丸藥,雖然無法解他體內之毒,至少可以讓他看起來不會那么孱弱,不至于說不了兩句話,就兩眼一翻暈過去。
可顧云卿萬萬沒有想到,謝淮安是個這么能折騰的。
剛才有點兒精神就這么折騰,簡直糟賤了她那些價值千金的藥材!
想到這里,顧云卿幽怨地瞪了謝淮安一眼,恨不得摸出懷里的銀針在他腦袋上戳幾個窟窿。
謝淮安單手拖著下巴,笑著沖她眨了眨眼,語氣散漫道:“你這么一直盯著孤看,孤會誤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