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琰攥緊雙手:“傾雪,當年救命是你自愿——”
“確實是我自愿。”蕭祁凰點頭,“自愿不意味著不收報酬。難道你們太醫(yī)院的太醫(yī)自愿給皇帝看病,皇帝不需要付給他們俸祿?”
“就算要俸祿,也不需要那么大代價吧?”皇后面色僵硬,試圖跟她講道理,“傾雪,你跟子琰夫妻一場。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太醫(yī)院的俸祿也沒這么多——”
“皇后娘娘。”蕭祁凰淡笑,“一碼歸一碼,別再拿已經(jīng)結(jié)束的夫妻關(guān)系說話,也不必把我跟你們的太醫(yī)相提并論,畢竟三年前,所有太醫(yī)都對你兒子的病束手無策。”
皇后噎了噎,頓時無言以對。
蕭祁凰面色淡漠:“我的診金就是這么多,如果各位覺得付不起,第一可以讓裴子琰立即自盡,第二賠償我三年時間和精力的損失。”
沈曜川不疾不徐地補充一句:“太子殿下就算現(xiàn)在自盡,也是多活了三年,這三年的診金還是要好好算一算。”
頓了頓,“另外,八百萬兩白銀還有利息,以及我們運送糧草消耗的人工,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都應(yīng)該算上。在下不多收,皇帝陛下給個整數(shù)就好,一千萬兩白銀,外加我們殿下提出的三座城池。諸位若覺得沒問題,現(xiàn)在就能擬定條約簽下。”
來來回回耽擱這么長時間,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下。
雍朝君臣的心情沉入谷底。
如果說方才在等待蕭傾雪的過程中,皇帝的眉眼是罩了層陰霾,惱怒至極,那么此時他的心情就是裹了層寒霜,寒涼的感覺侵入四肢百骸,冷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因為在得知蕭祁凰真實身份那瞬間,他已明白雍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蕭祁凰救了裴子琰的命是事實,雍朝負了這個女子也是事實。
方才當著南詔使臣的面,他貶低蕭祁凰更是事實。
而最重要的是,他們提出的條件他一個也做不到,偏偏雍朝的實力又不容他說一個‘不’字。
皇帝垂眸,看著桌案上沒有擦拭干凈的酒漬,只覺得四肢冰冷,腦子里一陣暈眩。
縱使他貴為一國之君,此時腦子不停地轉(zhuǎn)動,一時之間也完全想不出一個可以走出困境的辦法。
皇帝轉(zhuǎn)頭看向裴子琰。
裴子琰神色黯然,目光鎖著蕭祁凰的臉:“傾雪,我們之間三年情誼,你想一筆勾銷嗎?”
蕭祁凰神色淡淡:“方才我說得夠清楚了,和離書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們的夫妻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跟你們談的是診金和你們欠下的糧草債。如果你還要糾纏之前的感情,那我只能再提高報酬和利息了。”
她的語氣很認真,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
蕭祁凰眉眼清貴,跟這三年前于人前展現(xiàn)出的氣度截然不同:“原本我看中的是寒山郡的富庶,只是一旦我得了寒山郡,那么你們雍朝至少要劃出六座城池給我,并且你們國庫每年的稅收,有三成來自寒山郡謝家,皇帝陛下不妨考慮一下。”
皇帝心頭驚怒,面色難看至極。
果然是獅子大開口!
一命之恩罷了,竟敢索要六座城池。
天底下最貴的神醫(yī)也不敢如此開價。
坐在席間的睿王眉頭皺起:“我們很感謝長公主對太子的救命之恩,但診金一事,當初救人時就該說清楚,我們付得起,才會讓你救人,長公主今日突然來這一出,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
確實是欺人太甚。
沈曜川漫不經(jīng)心一笑:“可就算當初我們說好了診金,事后想要出爾反爾,你們又能如何?貴國君臣上下不是最擅長毀諾嗎?你怎么確定我們殿下就一定會說話算話?”
睿王一滯,臉色瞬間漲紅。
“十日前,我們殿下跟裴子琰提出和離的時候,你們但凡干脆一點,今日殿下不至于獅子大開口。”沈曜川淡道,“可惜是你們把路走窄了。諸位背信棄義、出爾反爾在先,還想仗著皇族身份威逼殿下在后,此時想跟我們講道理?”
他冷冷一笑:“抱歉,沒道理可講。”
祁淵聲音漠然:“長公主殿下提出的三座城池和一千萬兩白銀,你們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否則半個月之內(nèi),南詔、東襄和西翎三國將同時出兵,定在兩月之內(nèi)叫你們雍朝灰飛煙滅。”
他目光冷然看向裴子琰:“若覺得診金太貴,那三座城池就是你們冒犯南詔長公主,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
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客氣,把雍朝君臣的臉面直接踩在腳底。
皇帝顧不得憤怒了,面色刷白:“祁將軍,有話好好說,凡事可以再商量——”
“沒有商量的余地。”祁淵聲音冰冷,“這三年來,你們京城貴女對殿下的態(tài)度,這十幾天來你們翻臉無情的嘴臉,我們清清楚楚,不必解釋,不必反駁。眼下不止是南詔在增兵,東襄的兵馬也已經(jīng)到了邊關(guān),你只需算一算,三國合力,滅你們雍朝需要多少時日就行。”
三國合力不是因為南詔一國將士不夠,而是因為他要最短時間之內(nèi),給雍朝一個慘痛的教訓(xùn)。
皇帝臉色慘白,端著酒盞的手不自覺地一抖。
皇后更是嚇得面無血色:“別……別沖動,我們……”
裴子琰忽然站起身,走到蕭祁凰面前,撩袍一跪,愧疚又沉痛地看著她:“傾雪,以往是我對不住你,求你看在……看在……”
他想說看在夫妻情分上,可一想到傾雪的威脅,裴子琰不敢多言,只黯然垂眸:“傾雪,雍朝百姓是無辜的,求你網(wǎng)開一面,我……”
“我已經(jīng)網(wǎng)開一面了。”蕭祁凰聲音沉靜,波瀾不驚,“你們把三座城池劃給南詔,不會驚動一兵一卒,我們也不會傷害這三城百姓一根毫發(fā)。相反,他們成為南詔子民之后,日子只會比以前更好,我會把他們視為自己的子民,跟南詔子民平等看待。”
裴子琰苦笑:“那三座城池是雍朝要塞,一旦給了你們,雍朝南面再無防守,你們?nèi)羰窍牍ゴ颉?/p>
“如果你們不給,不用等以后,半個月之內(nèi),南詔和東襄兵馬就會兵臨城下。”蕭祁凰神色漠然,“你自己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