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該說這種話。”
黑夜里,顧清洲的聲音冰冷如寒霜,分明是炎熱的夏天,沈太后卻感覺到一陣透心的冰涼。
“對不起,阿洲,是我唐突了。”
沈太后憋著內(nèi)心的酸意,沉吟著說道:“其實(shí)我本不該再奢望什么,你能回來我已經(jīng)很欣慰,只是今日看到陸三姑娘……”
“她即將成為東宮太子妃,一個鄉(xiāng)下來的丫頭,太后無端提她做什么?”,顧清洲不耐打斷她。
“阿洲當(dāng)真只將她當(dāng)做太子妃嗎?”
沈太后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你三年來步步為營,一直隱忍蟄伏,從不給別人揣摩你心思的機(jī)會,可你今天卻將那么重要的腰牌給了她,我斷不信你只是為了答謝她的救命之恩。”
“毓初,我最后一次這樣叫你。”
顧清洲有些不悅的閉了閉眼:“你今日有些失了分寸,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話落,朝著遠(yuǎn)處喊了聲:“周福海,送太后回宮。”
沈毓初壓在心頭的許多話還未來得及說,顧清洲已徑直入了竹苑。
“太后,夜深了,您早些回吧。”
周福海上前來,恭敬的示意道。
對于這位年輕的太后,他也越來越看不懂。
當(dāng)初陛下登基時(shí),本想立她為后,但她卻死活不同意,仗著英國公府斡旋,尊為了太后,對陛下更是百般疏離。
可自打三年前,太后似乎轉(zhuǎn)了性子一般,總是時(shí)不時(shí)的借故主動來養(yǎng)心殿探望陛下。
畢竟是主子們的事情,他也不敢妄加揣測,只彎著身子恭敬的候在一旁,等候太后回應(yīng)。
沈毓初在竹苑外站了許久,目光呆滯的望著里面搖曳的燈光,忽然開口道:“周福海,你替哀家備份厚禮,再送份請柬去平寧侯府,邀陸三姑娘入宮一趟。”
周福海微微愣了愣神。
倒不知那陸三姑娘有什么魔力,入宮前還跟個小可憐似的,轉(zhuǎn)眼間就連太后也如此看重她。
大抵猜到太后讓自己送請柬去的緣由,畢竟自己是陛下跟前的人,如此既不顯得唐突,也不會讓陛下心生不滿。
“老奴晚些時(shí)候就差人去置辦。”,周福海小心翼翼的應(yīng)了聲,便領(lǐng)著宮人們送太后回了慈寧宮去。
……
安靜的竹苑內(nèi),顧清洲正打量著佛龕內(nèi)的畫像出神,忽見羽笙悄無聲息的走了進(jìn)來。
腳步聲雖壓得極輕,可尚未靠近,顧清洲便已感知到他的到來。
“今日有什么收獲?”,他語氣淡淡的詢問道。
羽笙抱了抱拳:“屬下查到陸三姑娘身邊那位阿鶩,正在徹查賀家。”
“查賀家?”
輕搓著手中紫檀念珠,顧清洲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看來我們都被這陸三姑娘給戲弄了。”
羽笙一怔:“殿下為何會這樣說?”
“她今日說心悅那賀家郎君,暗地里又在查人家,可見她早已察覺到賀家有貓膩。”
想到陸凌瑤今日在紫云殿里裝得慘兮兮的模樣,顧清洲不由抿了抿唇。
這女人還真是會演戲,又是賣慘又是博同情,自己都險(xiǎn)些被她蒙騙過去了。
先前對她重生的猜測又開始縈繞回心間。
“殿下,這陸三姑娘究竟想做什么?”
羽笙也聽聞了今日紫云殿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一臉困惑的蹙起了眉頭:“屬下聽說她并不想嫁給太子,竟然敢在陛下面前公然抗婚。”
“不過是欲擒故眾罷了。”
仔細(xì)回想著這兩日她的所作所為,顧清洲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那女子的小心思。
“只怕陸臻不肯這三姑娘嫁入東宮是真,陸三姑娘對太子一片癡心,就自己使了些手段。”
思及此處,顧清洲幽幽一笑:“她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盼著孤為她撐腰做主。”
“豈有此理,她竟敢利用殿下您。”,羽笙憤懣不已:“殿下,要不要屬下去好好懲戒她一番?”
“不必。”
顧清洲不緊不慢的搖了搖頭:“我那皇兄一生偽善好虛名,當(dāng)初搶了裕王的摯愛,玩了二十余年偽深情的戲碼,到死就留下了太子這么一個寶貝兒子,如今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東宮看。”
羽笙頓時(shí)心領(lǐng)神會:“殿下的意思,是想讓陸三姑娘嫁入東宮,替咱們盯著太子。”
顧清洲思忖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孤總覺得平寧侯背地里不簡單,只怕與裕王勾連頗深,既然太子和平寧侯都不喜這陸三姑娘,正好為我所用。”
緩緩點(diǎn)燃一炷香插入香爐中,顧清洲眼眸忽的沉了下去:“雖說陸三姑娘和她母親是草包了些,可她們背后的魯國公府還不容小覷。”
羽笙心知殿下至今不肯廢了太子,正是顧慮著裕王顧云翦。
畢竟此人是除了英國公、魯國公以外,另外一位手握重權(quán)的親王了。
想要對付裕王,若能拉攏魯國公府,勝算可謂是大了不止一星半點(diǎn)。
“據(jù)鐵狼衛(wèi)打探回來的消息,貞元皇后雖已過世許多年,可裕王府上一直秘密供奉著貞元皇后的畫像,只怕他此次入京,定會過問太子的親事。”
羽笙擔(dān)憂道:“殿下可要屬下幫陸三姑娘查一查賀家,倘若真能順藤摸瓜,查出陸臻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也能盡快解決掉一大心腹大患,省得裕王入京,和魯國公、平寧侯府勾連到一塊。”
“她既然想得到孤的庇護(hù),連這點(diǎn)小事都不能自行解決,孤護(hù)她何用?”
劍眉輕蹙,顧清洲語氣堅(jiān)定道:“讓她自己去查吧,咱們的人決不能輕舉妄動。”
“是。”,羽笙應(yīng)道。
殿下這些年培養(yǎng)一支心腹著實(shí)不易,就連這次獵場遇刺,也未出動鐵狼衛(wèi),若只是替陸三姑娘查個人就暴露了鐵狼衛(wèi),的確是得不償失。
略略想了想,羽笙又道:“殿下,那此次遇刺的事情可要屬下好好徹查?”
“放眼整個大澧,除了裕王還有誰會有這么大的膽子。”,顧清洲沉聲道:“你現(xiàn)在只需做好一件事,早日尋到她。”
也不知道這一世會不會毫無征兆的又回到原點(diǎn),他現(xiàn)在只想把每一天都當(dāng)做最后一日來過,不管是生是死,都要盡快尋到她的蹤跡。
望著佛龕內(nèi)的小小佛像,顧清洲默默道:“你若真如世人傳的那般神通廣大,就保佑孤早日尋到她。”
看著殿下一臉憂思,羽笙心里也格外不是滋味。
自打回京以來,殿下一直都在苦苦尋覓那位故人,卻一直沒有音訊,他也只盼著能早日尋到殿下掛念之人。
“屬下這就去擴(kuò)大搜索范圍。”
羽笙說完,便行色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