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告白,如今卻仿佛一場謊言。
她開始懷疑,那份告白是否根本沒有一絲真心,
不過是沒有愛的虛假之言。
正因為如此,她對他感到失望。
可惡,虛偽,令人厭惡。
于是她說出了過分的話。
那句話一直縈繞在心頭……讓她無心處理任何公務。
“尤金為了拯救我們,以自身壽命為代價用出了那股力量。正因如此,我們才能打倒薩泊娜。他是拯救祖國的英雄,是拯救同胞的恩人……而我卻恩將仇報,我究竟做了什么……”
馬赫里特王宮的政務室內(nèi),
獨自一人坐在政務室的阿德娜,雙手捂住臉頰,滿是自責。
“我該道歉……該向尤金,也該向阿洛涅道歉。”
她開始后悔的事越來越多。
明明曾在與師父訣別后發(fā)誓——
再也不會做出讓自己后悔的選擇。
可悔恨卻層出不窮。
自從明白了“愛”這種情感之后,她后悔的次數(shù)便成倍增長,負罪感也越來越重。
如果當初不曾墜入愛河的話……也就不會這么痛苦、這么后悔了吧。
“不對,那是錯的。”
阿德娜輕輕搖了搖頭。
她確實因此背上了無數(shù)的悔恨,
但她不想連愛他的感情也一并后悔。
那是絕不能觸碰的底線。
正因為愛著他,她才能積累起那些珍貴的回憶,才能在初次體驗的感情中時而感到幸福、時而感到疼痛,從而不斷向前。
正因為如此——
她從不后悔愛上了他。
“莉安娜騎士長到了。”
咚咚。
伴隨著敲門聲,莉安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您找我嗎,前輩?”
阿德娜點頭應允后,房門被打開,一位銀發(fā)精靈踏入了室內(nèi)。
接到召喚趕來的莉安娜,一看到神色凝重的阿德娜,就立刻緊張起來。
‘難、難不成又有新的魔王入侵?!不對……能連前輩都陷入如此苦惱,那肯定是和尤金有關的事吧。’
自從上次目睹阿德娜對尤金一往情深的模樣后,她便認定,能讓這位前輩如此焦心的事情,必定與尤金有關。
“那個,前輩……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難道是和尤金有關的事情嗎?”
莉安娜小心翼翼地問道。
阿德娜點了點頭。
她正為如何開口而猶豫不決,幸好莉安娜替她問了出來,她才得以順利傾訴藏在心底的煩惱。
“難道那家伙出軌了……!”
“什、什么出軌!你說話注意點!”
“對、對不起!”
阿德娜冷不丁地厲聲呵斥,嚇得莉安娜肩膀一縮,神色慌張。
嗨呀!
面前高不可攀的前輩發(fā)怒,作為后輩只能瑟瑟發(fā)抖。
“我和尤金,并不是正式交往的關系。”
“……”
阿德娜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垂下頭去,神情低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面對這無法捉摸的大齡單身精靈的怒火,莉安娜一頭霧水。
“假、假如……假如尤金……和別的女人,還是我認識的女人……做、做那種、那、種、事……會怎么樣呢……?”
阿德娜的臉已經(jīng)紅得像煮熟的章魚一樣了。
竟然向下屬傾訴疑似“男友”的出軌煩惱。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經(jīng)驗,她像在敲摩爾斯密碼似的,結(jié)結(jié)巴巴地將話問出口。
“不、不是我!雖然曾經(jīng)確實覺得尤金有那么一點點帥氣……!但之后就什么都沒發(fā)生了!”
像是做賊心虛一樣,莉安娜急忙擺手否認。
確實有那么一件讓她心虛的事。
在馬赫里特王宮的大浴場,她曾在全身赤祼的狀態(tài)下幫尤金搓過背。
阿德娜前輩不會懷疑她和尤金有什么關系吧——
她下意識就喊了出來,仿佛做賊心虛似的賊安捉賊。
“呃,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么……不過,莉安娜騎士長,我說的不是你。”
“是、是!”
“只是……一個假設而已。”
阿德娜雙手交握,托著下巴。
她臉上浮現(xiàn)出了從未有過的深深悔意與哀愁。
莉安娜從未見過這樣的她,瞬間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我知道,這不是我能評論的事。畢竟我們不是正式的戀人。他想做什么,想見誰……我都沒有立場干涉。”
“才不是!在那么多貴族面前,他可是奪走了您的初吻啊!”
雖然是我主動的就是了……
阿德娜本想糾正莉安娜的說法,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這么說有點老生常談……但要不要直接去和尤金談一談呢?”
銀發(fā)的精靈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這是一句誰都能說出的教科書式勸告。
畢竟莉安娜和阿德娜一樣,都沒有戀愛經(jīng)驗,只能說出這種公式化的安慰。
但對阿德娜而言,單是這份關心就已足夠了。
她朝莉安娜露出一抹淺笑,點了點頭。
這同伴的珍貴忠告,她懷著感激之情欣然接受。
......
阿德娜懷著復雜的心情,回到了瓦倫西亞城堡。
她想要向阿洛涅道歉。
可腳步卻怎么也邁不出去。
她害怕。害怕一旦面對,再次說出傷人的話。
她對自己感到恐懼,也沒有臉去見阿洛涅。那是她在這世上最珍愛、最深愛的妹妹,可今天不知為何,想到面對時竟然只剩下了畏懼。
“你在這干嘛呢?”
阿德娜正沉浸在思緒中,尤金卻不知何時悄然靠近,一下子從背后伸頭說道。
“呀啊!”
這一下,就讓高貴威嚴的高等精靈騎士長嘴里發(fā)出了可愛的驚叫聲。
阿德娜的臉頓時紅了。
她一只手捂住剛才叫出聲音的嘴,別過頭去,不敢看尤金。
“干、干嘛啊……嚇、嚇死我了!”
“沒有吧,你怎么這么容易被嚇到?我又不是特意收斂氣息潛過來的。”
大概是因為陷入了太深的沉思,
阿德娜根本沒察覺到尤金已經(jīng)接近。
“今天早上的事,抱歉。”
尤金低聲向阿德娜道歉,自責自己不夠細心。
和平日他那戲謔調(diào)侃的樣子不同,此時道歉時的尤金十分的鄭重真誠。
面對尤金的歉意,阿德娜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復雜。她感激尤金主動道歉、體貼自己,也為自己讓他先開口道歉的狹隘與自私感到愧疚。
“咳咳!”
可和心里想的不同,
阿德娜只是輕咳一聲,別過頭,表明自己的怒氣尚未消解。
“雖然我知道這樣可能不足以表達歉意……但要是你愿意,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尤金提議道。
因道歉而請客吃飯。
他自己也覺得這個提議像個傻瓜似的,于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我沒什么興趣。倒是有件事想問你。”
“想問什么?”
“是關于阿洛涅的。你和她……是什么關系?能告訴我嗎?”
面對高等精靈騎士長的提問,尤金答道:
“是師徒關系啊。雖說不上是什么命運的糾纏之類的……但也算是主仆般、難以割舍的關系。”
“別開玩笑。”
“……”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
面對阿德娜的指責,尤金心中默默吐槽。
“你和阿洛涅……是在交往嗎?”
她鼓起勇氣問道。
在追問昨晚看到的場景之前,阿德娜想先確認尤金和阿洛涅的關系。
尤金聽到這個問題,立刻下意識地察覺到——阿德娜多少已經(jīng)察覺了。
“我們并不是在交往。”
“那就是說,在沒開始交往的情況下,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關系,是嗎?”
“…嗯。”
面對阿德娜的質(zhì)問,尤金點了點頭承認。
在這當下再狡辯,也無法欺騙阿德娜,與其讓拙劣的借口被戳穿,還不如坦率承認。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干涉你的私事。但我是阿洛涅的姐姐。作為姐姐,擔心妹妹的情況理所當然。”
“沒錯。你擔心阿洛涅是應當?shù)模也⒉挥X得你是在多管閑事。”
聽到這話,阿德娜直視著尤金的雙眼,再次開口:
“在瓦倫西亞密林中……你曾對我告白,說你愛我。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雖然說出來有點羞恥……但那是我第一次,心跳得連呼吸都忘了。”
阿德娜的臉頰染上了紅暈。
她說的是真心話。
沒有一絲虛假,沒有半點夸張。
阿德娜毫不掩飾地把自己的情感全部說了出來,只為確認尤金的心意。
“我再問一遍,尤金。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現(xiàn)在依然愛我嗎?不,我是想知道——你是否真的還愛著我?”
高等精靈女子的話語落下,尤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緊緊抿著唇,陷入了思索。
他的沉默越長,毫無保留地吐露內(nèi)心的阿德娜便越發(fā)焦慮不安。
大概十幾秒后,尤金終于開口,回應了阿德娜的真摯告白。
“在你眼里,我大概就是個花心的家伙吧。像個混蛋。明明對你告白了,卻又腳踏兩條船。”
尤金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
他帶著歉意看向阿德娜。
“我很抱歉。沒有提前說清楚,是我的責任。你恨我也是應當?shù)摹N覜]有任何可以辯解的理由。”
聽到這番話,阿德娜咬住了嘴唇。
為什么會這樣呢?
明明說出‘對不起’的是對方,
可每次他道歉的時候,心里卻像是被撕裂一樣疼。
他性格輕浮、常愛開玩笑,但在面對自己的過錯時,卻能坦然認錯,誠懇致歉。這種樣子的尤金,反倒讓阿德娜感到深深的自責。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執(zhí)意要從這位英雄、恩人、深愛的男人口中討得歉意的不講理的惡女。
‘不,不對。到現(xiàn)在還隱瞞這種事,就是尤金的錯。我生氣是理所當然的。這不是高等精靈騎士長與魔王弒殺者之間的問題,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問題。’
阿德娜搖了搖頭。
然后望向尤金,再次開口:
“我對你,始終報有感激之情。感激你救了我的祖國和同胞。但是現(xiàn)在的問題是另一回事。所以,作為一個遭遇了背叛的女人,我要給予你這個加害者適當?shù)膽土P。”
聽到這話,尤金下意識反問道:
“不會是把我關進地下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