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車之后,又一起走了一段路,凌墨在客棧前告別了柳清清。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凌墨的臉漸漸的冷了下來。教廷可能早就知道云山有異動,但是卻沒有通知當地的居民,他們是認為能控制局勢,還是故意不說的。
進入客棧之后,接下來的幾日凌墨便在客棧內養傷,并沒有繼續外出。隨著他傷勢的漸漸好轉,終于也迎來了帝都的新年。
夜幕降臨,整個帝都沐浴在一片璀璨的燈火之中,紅色燈籠掛滿了街巷,金色的燭光透過紙窗灑落在積雪上,閃爍著溫暖的光芒。遠處傳來了歡快的鼓樂聲,空氣中彌漫著烤肉和糖葫蘆的甜香。街上路人猜著路邊掛著的燈謎,偶爾有文人雅士金句出口,頓時引的周圍連連叫好。
凌墨迷茫的走在街上,看著街道兩邊的花燈,聽著周圍人們的歡聲笑語。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格格不入。
忽然一家三口從凌墨的身前走過,凌墨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片刻后,又看向了那夫妻二人。凌墨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三人有說有笑的轉過了街角,緊接著他嘆息了一聲說道:“我在這是干什么,還是回去吧。”
他轉身剛要離開,忽然一個聲音叫住了他:“凌墨?”
凌墨轉頭看去,只見人群中有三位衣著華麗的男女正在看著他。叫住他的是李寒鋒,而李寒鋒的身后跟著張嘯天和歐陽玉。
歐陽玉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冬衣長裙,上面有不少兔絨裝飾,頭戴一個發簪半盤青絲,臉上帶著一個白色紗巾,透過紗巾的輪轂,凌墨注意到歐陽玉的臉似乎比幾個月前消瘦了幾分,眉宇間的英氣似乎也少了幾分。
二人的目光僅僅交響了瞬間,便同時避開了對方。凌墨看著李寒鋒說道:“是啊,我……是我。”他有些語無倫次。
張嘯天皺了皺眉頭,看著凌墨說道:“你氣息怎么不穩?是受傷了嗎?”
凌墨點點頭說道:“嗯,不過沒事了。”
李寒鋒先是看了看凌墨,又轉頭看了看歐陽玉。隨后他微微一笑說道:“咱們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在街上走走吧。”
凌墨用余光看了看歐陽玉,微微一笑說道:“我就不看了,我也看不懂這些東西。”
還沒等李寒鋒說話,歐陽玉忽然張口道:“凌大俠還有要事,咱們就不要打擾人家了。”
凌墨聞言急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他說道這里,見歐陽玉撇了自己一眼,當即只能點頭道:“那好吧,咱們就一起走走。”
四人行了一會,李寒鋒忽然指著路邊的一只花燈笑道:“獨垂桂花枝,對影成雙人。張兄這個作何解釋?”
張嘯天微一思索便笑道:“這不就是這天上明月,李兄我可先你一步了。”
李寒鋒不以為意道:“莫要著急,你看那邊還有,這次你來出題。”說著二人加快了步伐,沿途看著花燈漸行漸遠,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凌墨視野中。
凌墨到了此時心中怎么還能不知道李寒鋒今日這一出是何用意,不過此時二人并肩行走,不說些什么也不大好。
誰知道此時歐陽玉轉過頭往后走了幾步,凌墨以為對方要離開,剛要招手叫住對方卻看到歐陽玉在一個小攤前停下,伸手拿起了一支珍珠發簪仔細端詳了起來。
凌墨走到歐陽玉身邊,看著她手中的發簪。
發簪是白銀打造,打磨的很亮,簪子上鑲有幾顆小珍珠,布局巧妙很是精致。
“你受傷了?”歐陽玉背對著凌墨問道。
凌墨張嘴本想告訴對方自己沒事,但是看著對方消瘦的背影這謊言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
“嗯,一些外傷,已經沒事了。”凌墨回道。
說完之后,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凌墨說道:“那天,對不起……我……”
話沒說完,只見歐陽玉忽的轉過身,雙眼盯著凌墨,等著他后面的話語。
凌墨盯著對方的眼睛,我了半天,最終他還是移開了目光,低聲道:“我……傷了你。”
“對不起?你又幾時對得起我?”歐陽玉放下了手中珠釵,獨自賞燈去了
從未對得起過,又何來的歉意?
凌墨看著對方的背影,忽的大聲說道:“我!我不敢見你……”只是這話語到了后面又變得輕如微風,細不可聞。
“要是無事,我就走了。”歐陽玉沒有回頭,只是站在那。
凌墨向前走了一步,單手伸出停在空中,良久后,他又放下了手。
又是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墨只感覺周圍的人漸漸的空了,只剩下他和她,一前一后的站著。月光灑在他們二人中間,很亮,耀眼的有些刺目。
這時,歐陽玉動了,她緩緩地向前走去,沒有回頭。
凌墨見對方真的要走,快步上前兩步叫道:“唯獨是你,我不想……我不想讓你陷入其中。”
歐陽玉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但是腳步并沒有停下,只是口中喃喃的說道:“獨心孤影鎖靑山,涓流山下冷月泉。縹碧水繞青山來,林盡潭枯月何明。”
聲音很輕,但是卻異常清晰,傳入了凌墨的耳中。凌墨的腳步,卻再也沒有動……。
這時,歐陽玉忽然側過頭輕聲說道:“三天之內,如果你不來我家拜訪,以后就不要再見我了。”隨后轉過頭徑直地離開了。
片刻后,李寒鋒張嘯天二人慢慢地走回凌墨身邊。
此時張嘯天昂首挺胸,李寒鋒面色低垂,看來二人比斗勝負已經十分明了。
李寒鋒見凌墨獨自在路邊站著,左右看了看問道:“凌兄,歐陽玉先回去了?”
凌墨苦笑著微微點了點頭,道:“她說她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
李寒鋒見凌墨面色難看,知道今天這一局是廢了。他和張嘯天相視了一眼,隨后李寒鋒說道:“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那我們也告辭了。”
凌墨告別二人,獨自在街上游蕩。他腦中回憶著剛才歐陽玉的話語,心中滿是懊惱。
“我想告訴你一切,可……我不能讓你涉嫌。”凌墨心中嘆息著,駐足在了一間酒館前。酒館內此時還有幾人在飲酒,凌墨忽的笑道:“這里應該都是和我一樣的人吧。”
于是,他走進了酒館內。
凌墨隨便點了幾個菜,拿起了桌上的酒便開始喝了起來。苦酒下肚,凌墨被辣的眼淚直流。
這時,凌墨只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抬頭看去,只見餐館外走進一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乞丐,老乞丐身上掛著兩塊鐵片,看著凌墨笑道:“小兄弟,你點了菜又不吃,不如便宜了老乞丐我。”說完也不等凌墨說話,伸手就要往桌上盤中抓去。
掌柜的剛要上前阻止,凌墨則是提前擺了擺手說道:“老先生請吧,我……我沒什么胃口。”
那老乞丐見狀,哈哈大笑著伸手進盤子抓起一把飯菜就往嘴里塞。吃了幾口,又見凌墨桌上還有美酒,當即笑著舉起酒壇就喝了起來,直喝的酒水浸濕了胸前的破布衣衫,這才停下大叫了一聲:“好酒!”
凌墨見狀微微一笑,當即又要了兩壇酒說道:“老先生,今天小子請你喝個夠。”
那老乞丐見凌墨滿臉愁容,哈哈大笑道:“你看你,今天這個日子別人都是喜笑顏開,你怎么愁眉苦臉。”
凌墨微微搖頭道:“我心中對一人有愧,但……卻不敢坦言。”
凌墨說完,那老乞丐笑的更厲害了,只聽他說道:“不敢,就不要去想。倒不如學學我,整日歡天喜地只看今日,不爭明日。”
“只看今日,不爭明日。”凌墨低聲道。
老乞丐喝了一口酒繼續道:“你心中有愧的同時,便證明你有心解開誤會。可你又不敢,那你還想什么。”
凌墨說道:“可我要是說了,也許會造成更嚴重的后果。”
老乞丐不以為意道:“人生之事誰能說的清楚,你也說了只是也許。你用一個也許,去換一生的慚愧。在我看來確實不值的。”
凌墨苦笑道:“可那個也許,我是承受不起的。我不能再去害別人了。”
老乞丐說道:“你以為你不說,便不會傷害別人?在我看來更是愚蠢,也許你此時不說,反而傷的更深。”
凌墨的腦中忽然閃出了歐陽玉消瘦的面龐和眉宇間的愁容,他呆愣愣的看著面前的老乞丐。老乞丐則是不以為意的掏出了兩片鐵片,一邊敲擊一邊唱了起來。
“破衣爛衫走天下,枕天蓋地,我自逍遙。今日有酒,今日醉。身后之事,何人愁。好酒,好酒!”
凌墨忽的笑道:“好一個,身后之事何人愁。老先生,小子今天受教了。”說罷,凌墨往桌上扔了一枚金幣,出門便徑直的往歐陽府去了。
來到歐陽府大門前,此時府上門庭緊閉,兩名侍衛分站在兩邊威武氣派。
“我也是笨,這個時間,我來干嘛!”凌墨在暗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輕聲自語著。
看了看高聳的院墻,凌墨翻身上了墻,仔細看著歐陽府中的布局。
只見進入院內張燈結彩一派喜慶,即便這個時間還是能看到不少侍衛在院內巡邏。凌墨看了一會,便發現有一處院內似乎沒有侍衛,此時正有一名丫鬟從那院中房間走出。
“說不得今天也得干些翻墻上梁的事了。”口中低聲說著,凌墨咬了咬牙,翻墻進入了院中。
丫鬟小梅此時正侍奉完了小姐洗漱,正在回房的路上,忽然被人拉到暗處。她心中一驚,剛要大叫出聲,便被人捂住了口鼻,緊接著他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
“歐陽玉的房間在哪?”凌墨故作冷冽地說道。
凌墨本以為這丫鬟會被自己嚇到,誰知道這丫鬟聽到自己問話居然不驚反喜道:“是凌墨,凌公子?”
凌墨心中一驚,疑惑地看著對方,問道:“你認識我?”
小梅見凌墨滿臉錯愕,掩口輕笑道:“這個時間還敢來闖歐陽府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公子你了。小姐就在房中,公子自便吧。”說著小梅指了指不遠處的小院,說完便自顧自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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