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得!”
客人們笑著應道。
“杰哥……”周硯神色復雜地看著周杰。
做買賣哪有直接把自己的客人往別人那引的?這哥是真不把他當外人啊。
“把車靠邊停,到你海子哥邊上去瞧著,他會教你怎么控火候和時間。”周杰和他說了一聲,便笑著去給客人結賬了。
“周硯,我手笨嘴笨,都是阿杰教我怎么弄就怎么弄,你先看著,一會忙完了這一陣有啥不明白的,讓阿杰教你。”周海和周硯說道。
“好的,海子哥。”周硯應了一聲,看著周海麻利撈起一截牛腸切成小段,毛肚涮個幾秒便撈起,撈幾塊軟爛的牛蹄筋,幾片牛心,用煮好的蓮花白打底,再舀一勺濃濃的骨湯沖入陶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鍋就算成了。
這是一人份的量,四毛錢,有葷有素,還有一大碗牛雜湯,配個干海椒蘸碟,再添一毛錢還能要碗米飯。
大冬天熱乎乎的吃上一碗,從腳底板暖到頭發絲,巴適得板!
別家湯鍋賣三毛、兩毛一碗,但生意都不如周杰這個攤攤好。
巴蜀之地的人,吃要吃得巴適,喝要喝得醒活,味道不擺咯,規矩不松活!
只要生活過得去,絕對不會虧待嘴。
周杰他們的湯鍋賣四毛生意好,那就說明大家覺得他值得起這個價,和別家的味道差距不是一兩毛錢能彌補的。
湯鍋里的湯,色澤泛白,牛骨湯的香味撲面而來,頗為鮮香,膻味很淡,比別家更誘人幾分。
周海看著是個糙漢,但干活利落講究,別家食材都用手抓,他只用筷子和勺,手就沒碰過食材。
灶臺上隨時抹地干干凈凈,連湯汁都沒有。
露天的灶臺,又站在湯鍋前,熱氣撲面而來,熱得他滿頭大汗,脖子上搭了一條毛巾,一旁架子上還掛著一條干凈毛巾擦手。
周硯在旁看得暗自點頭,杰哥他們的成功并非偶然,在有限的條件下,他們已經盡量去做到最好。
這一鍋賣的主要是牛雜,牛肉太貴,一般要等到冬天生意最好的時候才會賣,不然虧損難以承受。
忙了半個多小時,九點鐘生意才淡下來。
周硯幫著把碗筷收了,桌椅擦出來。
兩個嫂子忙完了家里的活,也來幫忙洗碗。
周杰喝了一碗水,潤了潤說冒煙的嗓子,這才看著周硯笑道:“生意不錯吧?等入了冬,生意還會更好一些。”
“是挺好,這碼頭上就沒有哪家生意有你們好的。”周硯點頭,而且看得出來這些客人里邊還有不少回頭客。
“哥跟你講啊,咱們周村人人都會做湯鍋,但這一鍋湯要做好還是有不少講究的,從用牛骨吊高湯開始……”周杰把碗一放,就開始拉著周硯講如何做湯鍋,講的很細致,還拉著他到鍋前演示。
周硯聽得連連點頭,從細節處做極致的把控,是周杰這鍋湯能脫穎而出的秘訣。
和周硯得到的那份蹺腳牛肉菜譜,其實已經頗為接近。
“這鍋湯和別家最大的不同,其實在于這包調味料,這里邊我加了……”周杰指著一旁今天已經用過的料包,湊到周硯耳邊小聲說了一串香料和中藥的名稱,包括具體的用量。
這是真正的商業機密,也是有別于其他家的競爭力。
周硯認真聽著,也一一記在心里,并和他所掌握的那份秘方做了比較。
用料和用量都有比較大的差別,主要是中藥方面的差異,去腥增香用的香料比較接近。
“來,你喝口湯試試。”周杰拿了個小碗,給周硯舀了一勺湯。
周硯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在嘴里細細品味一番后,點頭道:“好鮮,湯味很濃,牛雜的膻味很淡,喝起來很清爽。”
“不愧是廚師,都說到點子上了。”周杰滿是贊賞地看著他:“我的廚藝不如你,不過這鍋湯我熬了三年,還是有些經驗的,我肯定教你把這鍋湯熬好。”
周硯笑著點頭。
“周硯不是都在紡織廠門口開飯店嗎?怎么還要賣湯鍋啊?這點蠅頭小利都看得上?”旁邊攤位的老板周亮亮磕著瓜子說道,多少帶點陰陽怪氣。
“賣湯鍋怎么了?我四叔是咱周村的殺牛好手,周硯賣湯鍋幫家里處理牛雜,祖上傳下來的手藝,輪得著你說三道四?”周杰看著周亮亮說道,語氣頗為強硬。
一旁周海正在擦拭菜刀,也是轉頭盯上了周亮亮,目光不善。
周亮亮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黑熊盯住,手里的瓜子頓時不香了,訕笑著把瓜子揣兜里,擺手道:“都是一個村的,我就隨口問一句……”
他們這一大家子兄弟七個,個頂個壯實,向來護短,他就嘴欠說這一句。
周杰沒和他掰扯,轉而繼續和周硯聊熬湯的事兒。
“杰哥,其實我跟我媽學過湯鍋,后來學廚跟著師父學了一道藥膳,我就琢磨著把那藥膳的做法和咱這湯鍋結合,今天就準備先做一鍋試試。”周硯聽周杰講完了才開口道。
“真的?”周杰眼睛一亮,“你是專業的廚師,要是真能把咱們這湯鍋改進成藥膳,說不定紡織廠的工人們也愛吃呢!”
周硯笑著點頭:“銷路要是能打開,咱們這湯鍋也是大有可為的。”
“好好好,那你先做做看,有什么需要隨時跟我說,自家兄弟,千萬不要見外。”周杰拍著他的手臂道:“要是干的好,我和海子哥都跟你干。”
“行。”周硯點頭,又聊了幾句,便騎車回去了。
周硯轉到農貿市場,遠遠瞅了兩眼王七的肉攤,有一半豬肉鑒定結果是瘟豬肉,王老五從他這里進貨的概率不小。
上次他遞的舉報信貌似石沉大海了,王七在市場賣肉多年,肯定是有些關系的。
他正琢磨著要怎么把這件事捅上去,便瞧見市場管理處的工作人員,跟著兩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走來,領頭那位中年男人戴著黑框眼鏡,頭發梳的一絲不茍,一路走走停停,不時向攤主詢問幾句,路過肉攤的時候還會拿起肉仔細瞧瞧。
“那兩位是誰啊?看著挺威風的。”周硯彎腰拿了把小青菜,一邊掏錢一邊隨口向菜販問道。
“那兩位啊,上邊衛生防疫站的領導,每個月都回來巡查一次,領頭那個叫高天磊,據說是副站長呢,去年就是他帶隊抓了兩個賣瘟豬肉的刀兒匠,大家都說他鐵面無私呢。”菜販子收了錢,笑著說道。
“哦。”周硯若有所思,沒再接話,提著小青菜便出去了。
王老五用瘟豬肉這事很難鑒定,畢竟別人看不見鑒定的結果,所以從王七這里入手是個不錯的切入點,要是能查到王老五從他這里買瘟豬肉,那王老五就逃不脫干系。
而且王七天天賣瘟豬肉,危害鄉里,周硯作為熱心群眾,也不能視而不見。
他找了個僻靜處,取出紙筆寫了一封言辭激烈的舉報信,然后去市場門口蹲著。
不多時,高天磊二人便在市場處的人簇擁下出來,騎車離去。
周硯立馬騎車跟上,等出了場鎮,方才拉起衣領蓋住半張臉,加速上前,停車攔住了二人,直接開口道:“高站長,我要舉報有人賣瘟豬肉!”
高天磊二人連忙剎車,看著眼前蓋住半張臉的小伙,面露疑惑道:“你要舉報誰?”
“蘇稽農貿市場五號攤位賣豬肉的王七,他天天賣瘟豬肉,危害鄉里,請高站長為民除害。”周硯把準備好的舉報信遞了過去:
“他賣的瘟豬肉還可能流入到飯店、面攤,給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造成了極大的威脅,請務必嚴加調查,不讓一兩瘟豬肉端上群眾的餐桌。”
高天磊接過舉報信,看著周硯道:“你是?”
“目光雪亮的人民群眾!”周硯蹬著車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高天磊面色凝重地打開舉報信,看完之后臉都黑了,沉聲道:“去,讓人把設備送來,我倒要瞧瞧這王七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周硯沿河溜了一圈才回到餐廳,防疫站那邊要查王七,也不會那么快查到王老五的頭上。
但王老五翻車的速度,卻比他預想的還要更快一些。
“王老五!你這牛肉怎么是酸臭的啊?你龜兒是不是把昨天賣剩下的摻起賣啊?”
“我說今天這肉末臊子聞著有股怪味,就是酸了啊!還加了那么多胡椒粉和辣椒油想蓋住味道!”
“你這生意做的闊以哦,我們給你捧場,你把我們當日本人整啊?你這剩菜端去喂狗,狗都嫌!”
“沃日你仙人板板!”
“媽賣……”
中午才上客一會,面攤那邊,客人已經把桌子拍的震天響,含媽量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