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見陳洛的反應,偷偷看向云景帝。
他見云景帝雖有小反感,但并沒有生氣,心中不免有些吃驚。
如此不通‘禮數(shù)’的陳洛,竟然沒有惹得云景帝發(fā)怒,是很少見的。
“陛下……”
王保眼神請求。
云景帝揮了揮手。
王保這才被陳洛拉動,向殿外走去。
到了殿外,王保一抹額頭的冷汗,“我的祖宗哎,你跟陛下說話,能不能別像個村夫?”
“村夫?”
陳洛呵呵一笑,似乎很滿意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
這讓王保看得一怔,“你故意的?”
陳洛不理這茬兒,道:“內(nèi)相啊,剛才我在皇上面前提起御藥局,你的反應很大啊!有事兒?”
王保一怔,“我哪兒有什么事?”
陳洛笑道:“總管放心,我早猜到跟你沒關,所以,在皇上問我時,我沒有跟你提前通風,就是要讓皇上看你的真實反應!”
“啊?”
王保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回身看了看身后,抓住陳洛的手腕,快走幾步。
“什么意思?”
“咳咳……”
陳洛看跟上來的小太監(jiān)們都保持了距離,開口問道:“內(nèi)務府也分派系?”
“嗯?”王保更警惕了。
陳洛道:“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內(nèi)相作為內(nèi)務府的大管家,手怎么還伸不到御藥局里去呢?是誰在阻止您呢?”
“此話怎講?”
王保聽著陳洛的分析,有一種內(nèi)里空虛,被人一眼看穿的嫌疑。
“內(nèi)相感染風寒有三天了?”
“這你怎么看出來的?”
“從室內(nèi)到室外,從馬車內(nèi)到馬車外,每遇寒冷空氣,內(nèi)相大人的鼻子,總有一個不出氣!”
“哈?”
王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神了,你這也看得出來?”
“觀察細微的人,應該都能看得出來吧?作為內(nèi)務府大管家,生病了肯定用藥了,但這藥吃了三天都不起作用,說明啥?”
王保聽著陳洛的分析,面色陰沉。
陳洛給他時間做思想建設,如果不讓王保真心實意幫自己,那么十天時間,是絕對不可能找到指使舒伯安的人。
這不像丁煒當街射殺慕然那么簡單。
有直接物證,線索多得怎么都能查,影響又大,高壓情況下,快速破案并不難。
可厭勝物一案,就嚴重得多。
時間跨度也非常大。
很容易就把時間消耗在無意義的調(diào)查中。
陳洛之所以答應云景帝十天時間,是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陳敬南趕緊官復原職。
只有官復原職,才算是朝廷‘命’官。
官銜越高,配在身邊的護衛(wèi)才能越多,相當于現(xiàn)代的警衛(wèi)團。
陳敬南從刺皇子案出來后,看似沒事,卻依舊兇險,不是因為陳敬南與慕然有關,是他現(xiàn)在破壞了鎮(zhèn)南王的棋局,因此危險。
但如果有了官職,身邊有了護衛(wèi),再想動他,難度系數(shù),幾何倍增。
而陳洛幫王保收拾內(nèi)務府的人,能讓王保看在自己重要的份上,時刻關注陳敬南。
這相當于在云景帝這邊掛上號了。
時不時提一嘴,那比派一隊禁軍守在宅邸周圍都安全。
王保瞇了瞇眼睛,邊走邊道:“平日里干爹干爹的叫著,這是巴不得我得一場風寒,就直接死啊!”
陳洛見暗示到位后,說道:“內(nèi)相別急,御藥局這邊,我已經(jīng)給您準備了一份大禮,只要把這個拿出來,那絕對是核彈級別的!”
“核彈?”
王保聽不懂這是個什么彈,但似乎很厲害。
“就是王炸級別的證據(jù),足夠讓您把人替換下來,也是時候叫一些不開眼的人,知道知道,這內(nèi)務府到底是誰說了算!”
陳洛繼續(xù)拱火。
王保這一刻,聽得熱血沸騰。
多少年了,自從登頂內(nèi)務總管之后,就沒有這么熱血沸騰過。
連危機意識都弱了。
如果不是陳洛的提醒,他到現(xiàn)在,都還覺得自己在內(nèi)務府說一不二。
“什么樣的證據(jù)?”
王保立刻來了精神。
陳洛伸手入袖,左翻了翻,右翻了翻,看得王保望眼欲穿的時候,才變戲法似的,從隨身空間中掏了出來。
王保接在手中一看,還是那些太醫(yī)院的罪己書。
當時,他就蔫了。
“又是這些?同樣都是字,你看得出來,我卻看不出來,你還是直接一點告訴我,考我,顯不出你能耐呀!”
王保干脆就服了。
同樣都是字,同樣都識字,但他是真的看不出其中那些貓膩。
“走吧,上了馬車,我講給你聽。”
陳洛指著宮門前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王保頷首。
二人進了馬車,一名王保心腹太監(jiān)充作馬夫,開始駕駛馬車前往大理寺。
陳洛從給王保的那些罪己中,挑出兩張,一份一分解釋道:“臣為麗妃娘娘調(diào)治經(jīng)候不調(diào)之癥,本應以溫養(yǎng)沖任為法,然所進艾附暖宮丸中艾葉陳年失效,藥力不達。貴妃服后,月事反見延期,臍腹冷痛,畏寒益甚……”
王保聽著一點兒不懂。
陳洛解釋道:“沖任不調(diào)、臍腹冷痛、畏風,這是典型的宮寒啊!”
王保凝眉。
突然,他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麗妃本來不是什么大問題,但吃了御藥局的藥,反而致使宮寒?有人伸手干預下,起到了滑子功效?”
陳洛長吁了一口氣。
王保總算是聽明白他的話中含意。
他點點頭,接著又挑出一張,指給王保看,“臣掌太醫(yī)院藥政,本當恪守《藥典》之訓:‘女子以血為本,血喜溫而惡寒’,近年多用江南橘核替嶺南荔枝核入藥,雖形似而性寒,久服恐損胞脈……”
“這句不用解釋了,我聽懂了!該溫補的,都用了寒性藥,治標不治本。”
“可以這么理解。”
王保握著手中的這些剛才還瞧不起的罪己書,突然明白陳洛為什么用‘喝蛋’來形容。
這真的能讓掌管御藥局的人喝一壺大的,不亞于當場喝一口蛋。
往深了追究,殺頭都是輕的。
夷三族也有可能。
王保看著陳洛獻給自己這么大一份禮,知道不是白給的,便道:“年輕人,咱家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陳洛則一臉傲嬌,“內(nèi)相可千萬別這樣說,我不是內(nèi)相的人嗎?一榮俱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