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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錯愕看著陳洛，不懂他想干什么。
不僅是她，山重悅、和盛德與曾永年，也怔住，看著陳洛，一臉不解。
事情到這一步。
可以說，案件該結(jié)束了，沈氏藥行通過提交的新證據(jù)，直接刨了京城藥行的根基。
沒有贏的可能了！
而且，這是京城藥行周元禮剛才自己都認的秘方。
看陳洛的樣子，似乎并不想就此結(jié)案？
臺上臺下，所有人都看向陳洛，不知道他要講什么話。
沈無忌又恢復(fù)了之前的自信，但他剛想張口，突然又覺得不妥。
仿佛一種血脈壓制似的。
讓他感覺恐懼。
只見陳洛從案桌后站了起來，走到高臺邊緣，從那名衙役的手中，接過那個兌了堿水的碗。
衙役退到一邊。
所有人竟出奇的沒有聲音。
這時。
陳洛掃視臺下，詢問道：“臺下有沒有工部的同僚？”
一群人面面相覷。
沒有人作聲。
陳洛微微頷首后，走到了另一側(cè)，再次詢問。
“這邊，有沒有工部的同僚？”
大家也都疑惑著交頭接耳。
就在陳洛無奈想要回去的時候，臺下突然有一個人喊道：“左評事，我是工部下司虞部的員外郎！”
陳洛回頭一瞧，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說話的男子。
“請上臺來！”
陳洛邀請。
眾人都不解，但眼下這是陳洛的主場，也沒人質(zhì)問。
于是，臺下剛才自稱工部虞部的員外郎，便擠過人群，來到了審判臺上。
陳洛詢問了對方姓名后，詢問道：“蔣郎中，據(jù)你所知，朱砂在大乾的分布，主要產(chǎn)區(qū)是什么地方？”
蔣郎中道：“主要是三個產(chǎn)區(qū)。”
“哪三個？”
“一是云州的白云，二是湖州的玉黃，三是西州的愛馬登。”
陳洛點點頭，正要開口，麗妃突然強制打斷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案子不是很清楚了嗎？”
“結(jié)案，我的確要結(jié)案了，但不是判京城藥行輸，麗妃娘娘如果等不及，可先回宮，案件水落石出后，必向娘娘陳情。”
“你……”
麗妃娘娘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要不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非要上去給陳洛一個耳光。
敢頂嘴？
欺了天了！
眾人也都吃驚不小。
陳洛膽子是真的大，嘴上說著麗妃娘娘沒有耐心，實則在明眼人來看，就是讓她閉嘴。
當著神武大街上數(shù)以千計的人，麗妃愣是還不了嘴。
更加震驚的，還是陳洛剛才的話。
他居然要判沈氏藥行輸？
為什么呀？
所有人愣是被這一幕給震驚了八百回，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露掉了什么細節(jié)。
陳洛哪怕膽子再大，也不能這么玩吧？
“蔣郎中，接著說！”
蔣郎中也有點懵，看著麗妃娘娘發(fā)飆，他趕緊回頭看向陳洛，“我剛才說到哪了？”
“你剛才說，朱砂的主要產(chǎn)區(qū)分別在三個地方，那么它們?nèi)绾螀^(qū)分的呢？”
“哦！”
蔣郎中想起來了，繼續(xù)說道：“好區(qū)分的，朱砂因為產(chǎn)區(qū)不同，其伴生礦物也天差地別。”
“詳細說說。”
“好，比如產(chǎn)自云州的朱砂，其伴生礦石主要為白云石。”
“產(chǎn)自湖州玉黃的朱砂，伴生礦石為雄黃，產(chǎn)自西州愛馬登朱砂，重晶石，還是很好區(qū)分的。”
蔣郎中說完沖臺上臺下一抱拳，表達了自己的專業(yè)性。
陳洛不放過他，繼續(xù)追問，“那如果已經(jīng)研磨成沫，含量降低，有法甄別嗎？”
“自然也有。”
“請講。”
蔣郎中便道：“就比如剛才那位太醫(yī)，他用堿水使朱砂重新變得能夠辨識，其實，用酸水，可以再分辨朱砂產(chǎn)地，哪怕量很少，只要與酸相合，也會有反應(yīng)。”
“什么反應(yīng)？”
“伴生了白云石的朱砂，遇酸會反應(yīng)，加熱會起泡，伴生雄黃的顏色會變黃，重晶石的，則無反應(yīng)。”
陳洛聽完，對蔣郎中拱手作揖，請他下去。
還好有懂行的。
不然，陳洛一個人來解釋這個化學反應(yīng)，那真不知道要科普到什么時候。
蔣郎中說的那種反應(yīng)，是古人的粗淺認知，但對付眼下，夠用了。
真掏出X光機，對著里面的朱砂照，不太現(xiàn)實。
陳洛把碗放回案桌。
回到了案桌后，坐下，拿起驚堂木。
啪！
拍在案桌上。
陳洛直視著章世珍。
“本官現(xiàn)在給你一個機會，做偽證，與犯同罪，說，特許共用四個字，是不是你私自加上去的？”
章世珍道：“不，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陳洛道：“日前你在太醫(yī)院所寫的罪己書中，提及朱砂之變，這點，可還有印象？”
“這……”
章世珍迷茫。
陳洛道：“不僅是你，包括太醫(yī)院中所有太醫(yī)、吏目、書吏在內(nèi)，都有零星提及，朱砂與三年前有異，你對朱砂之變的懷疑，需要本官再給你念一遍嗎？”
“不，”章世珍搖頭，“不用，可是跟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
突然。
在審判臺下面的側(cè)方，寺正蕭知善，突然間暈了過去。
“寺正？寺正大人？”
一班衙役驚喊出聲。
陳洛在臺上審，聽到這一動靜，回頭看時，寺正蕭知善，已經(jīng)在幾人的攙扶下，回了大理寺。
這一刻。
陳洛有所恍然。
原來動手腳的，居然是蕭知善。
章世珍這種直腸子的醫(yī)癡，只是個被利用的草包。
山重悅也注意到臺下側(cè)方的動靜，盯著衙役扶蕭知善進入大理寺，面無表情。
直至看不到蕭知善，山重悅才坐正身體，看向陳洛，眼中滿是驚喜。
他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竟能抓住這樣細微之處，將真相逐一還原！
強！
太強了！
比他年輕時，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此刻。
所有人都意識到，案情終于迎來了驚天逆轉(zhuǎn)。
剛才眾人還不明白，陳洛為什么把那位工部的人叫上臺，問些看似與案件無關(guān)的事情。
卻在這一刻，明白怎么回事。
太醫(yī)院早在三年前，所用的朱砂已經(jīng)改換產(chǎn)地。
如果摻了堿水的朱砂，在加入酸后，與原來所用產(chǎn)區(qū)的朱砂不同……
秘方上的特許共用四字，就為偽造。
因為，太醫(yī)院絕無私人敢用朱批，否則，亦為非官方朱批，同樣視為偽造。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想看那碗中的朱砂，到底與何種礦石伴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