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
條條人流都往這一處走,他們大多面色蠟黃,穿的也破破爛爛,但眼中都發(fā)著光,堅定地向前走著。
若說是流民入城,可哪里的流民這樣有秩序。
李臨安他對著郡守府的侍從問道,“這是雙城特有的節(jié)日嗎,怎么這般熱鬧。”
侍從忙躬身答:“公子有所不知,這是濟世堂在開義診,為全城百姓免費問診施藥。”
“可是江小姐主持?”一旁的鄭明立刻問道。
“哎喲,鄭爺說笑了!”侍從連連擺手,語氣帶著理所當然的輕視,“閨閣千金豈能拋頭露面坐診?有違體統(tǒng)!都是堂里的郎中學(xué)徒。”
李臨安眸色微沉,他皺了皺眉,但又說不上來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戴上面具,對鄭明說,“走,我們?nèi)タ纯础!?/p>
卻不曾想就在這片喧嚷的中心,一張簡陋的木案后,端坐著一個戴素紗帷帽的女子。
女子身前清一色排的都是女子,只有個別是男的。
女子身強是一個大娘,她拎著一個用布罩住的籃子,神色遲疑,眼神躲閃,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怪異的味道,她不知該不該上前。
“大娘,可是來看診的?”那女子開口問道,她的聲音很溫和,如春日暖陽下剛剛?cè)诨匿鳌?/p>
李臨安是習武之人,聽力比旁人好上許多,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
語氣雖然不同,但聲音確實是同一人,這是江綾月。
那大娘嘴唇動了動,她腳下挪動著步子,似是要離開了。
“大娘,我們這里不要銀子,免費的。”,帷帽下的江綾月開口勸阻。
“快去吧,別猶豫了,叫神醫(yī)看診,那可是求也求不來的。”,她身后的女子說道。
“真的!”,大娘面露喜色,艱難地坐了下來。
她一輩子沒瞧過郎中,此刻坐下來后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江綾月說道:“大娘,來,和旁邊那人一樣,將手放到這里,我來給你把脈。順便說說自己有什么癥狀,哪里不適。”
大娘看了看右邊的男人,學(xué)著他的樣子將手放到脈枕上。
這位江綾月剛將她白皙的手腕抬起,就要搭上。
那大娘就跟被燙到了似的猛地縮回了手,她看著自己黝黑皺皮的手,“小姐,我還是不看了。”
下一刻,江綾月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坐下吧,好嗎?我是醫(yī)者,在我的職責就是幫助你們。你今天來是因為身體不適對嗎?”
那大娘終于安穩(wěn)不動了,她緊緊盯著江綾月,好像是想透過這層面紗見到她的真容。
“你剛剛生產(chǎn)完吧,氣血虧空。”江綾月鼻尖那股異樣的味道越來越重,帶著一股血腥味。
那大娘聽到這番話語,忍不住眼眶發(fā)紅,“神醫(yī),我確實是剛剛生產(chǎn)三天。能不能給我點消腫的藥物。”
說著她憋紅了臉,不再說下去了。
江綾月抿了抿唇,這個時代的關(guān)于女性的醫(yī)療知識太過稀少了。
她們一無所知的懷孕、生產(chǎn),她或許該做些什么,但以她一人之力,能做的也十分有限。若是有朝一日能做到巔峰,才能談改變。
她松開了手,“大娘,跟我來。”
大娘牢牢拎著那個籃子,跟在江綾月身后一步一頓地走著,江綾月伸手去扶她,陪著她一起走。
李臨安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她領(lǐng)著大娘到了濟世堂的內(nèi)屋,她將衣物解開,身下墜著一團模糊的血肉。
“我從生產(chǎn)之后,下身就墜著這個東西,我本來想直接剪掉,可村里都說今日濟世堂就要過來了,我便想著來看看。”
江綾月徹底不動了,她久久盯著這個物體,這是脫落的子宮,聲音顫抖,“千萬不能擅自動手明白嗎?”
“你是人不是一塊布料,不是物品,身上這么大塊的肉剪掉,與斷肢何異?”
大娘想透過面紗看清神醫(yī)的臉,卻只看到了白色的面紗濕潤了一小塊。
“可他們?nèi)汲靶ξ遥疑砩蠋е@么大塊東西,怎么生活,我還有孩子要養(yǎng)。”大娘說著,落下淚來。
“交給我吧,好嗎?”,江綾月握住她的手,這是勞動婦女的手她每日除了耕作外,還要洗衣做飯,教養(yǎng)孩子。
“神醫(yī)真的愿意幫我!”,大娘自然想活下去,好好的活著,她才二十五歲,又有兩個女兒,還有剛剛出生的兒子。
她才二十五看上去卻如同三十五一般。
“我沒有錢,這個送給神醫(yī),神醫(yī)你看可以嗎?”大娘打開了籃子,里面躺著幾枚被擦拭干凈的雞蛋。
江綾月接過了籃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派人去和她們說,你可能需要待在濟世堂幾天。至于家中也不必擔憂,這種情況,會有富人給錢的。”
“我叫楊金英,家在城外東南方向的榮民村,距此地大約十公里。”楊金英說道。
江綾月轉(zhuǎn)身離開,冷聲說道:“于歸,去準備工具,半個時辰后,確認情況,我就準備動刀。”
楊金英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躺在了潔白的床榻上,她從沒有睡過這么柔軟的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江綾月轉(zhuǎn)身去了外面,對著濟世堂中的人說,“你去東南十里外的榮民村,記得拿上一貫銅錢,送過去,就是說問診的富人看著她可憐,想為自己積攢功德,便送過去。”
“順便打聽一下這家人是什么情況,對癥下藥,不要讓家屬在術(shù)后對她造成不好的影響。若是不放心,就叫他們家里的人跟過來看看,但要叫上有功夫的活計陪著,以防意外。”
江綾月去而復(fù)返,說道:“諸位,天色不早,我這里的問診還有半個時辰就要結(jié)束了,之后會由濟世堂的女醫(yī)代替我看診。”
江綾月看著天色,輕微皺眉,做完手術(shù)怕是就要天黑了。
就在此時,她的眼中出現(xiàn)了熟悉的身影,是李臨安。
“先忙吧,我這里的病人不急,明日你再陪我去吧。”,李臨安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多謝了,不過很快,世子且先去吃個晚飯吧,到時候再來尋我。”江綾月點了點頭,匆匆離去。
一旁的鄭實眼中閃著八卦的光,心中直跳,是他耳朵聾了嗎?
不會吧,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秘密!
“江小姐還真是醫(yī)者仁心啊。”,鄭實試探著說。
“不要多言。”,李臨安的聲音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她既然帶著面紗就是想遮掩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