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蓮花峰上的仙林也陸續顯露出秋色,青黃交接的樹葉在空中窸窣落下,美如畫卷。
墨青旗袍的美婦行走在林葉之間,一身潔白的望舒仙子跟在她的身后,美人同行圖與秋林落葉圖交相呼應。
三長老蹙著眉,隨意的將落在面前的落葉彈開,嘴里抱怨道:“你這個師尊啊,真是讓人不省心。”
望舒仙子眨巴兩下好看的藍瞳,自豪地說:“的確是呢,我也要變得和師尊一樣,變成一盞不省油的燈。”
三長老嘴角扯動兩下,扶額嘆道:
“唉,你這文化水平,還是給你找個老師吧……”
“好啊!”望舒仙子似乎早有人選,興奮地道,“那就讓師弟教我好了。”
她像是全然忘記了剛剛分別前游蘇與蓮劍尊者的凝重氣氛,沉浸于日后又能去師弟日日相守的喜悅之中。
“不行!”三長老嚴厲喝止望舒仙子的幻想,“傳道受業可不是兒戲,你是蓮花峰乃至玄霄宗的門面。真要學習書文,至少也得找研習以上的大學士來教你才行。”
“那師弟去考研不就好了?”望舒仙子輕描淡寫地說。
三長老渾了這個從小戴著玉兔面具的少女一眼,哪怕是她也從未見過少女的真容。
“你以為研習這么好考?更何況他還是個瞎子,自己都目不識丁又怎么教別人?”
三長老暗暗腹誹望舒仙子的認知淺薄,瞎子能當書文大家的事兒可真是聞所未聞。
但她話一說出就覺后悔,只因那辟邪司送來的信上簡明扼要地記錄了游蘇在玉環池做的兩件事:第一件,協助玉環池眾人誅殺了一頭舊靈級別的邪祟;而第二件,就是游蘇為玉環池留下了一首千古名篇。
這兩件事結合起來,才讓辟邪司選擇破例邀請游蘇加入。
這世上從不缺天資卓絕或者實力高絕之人,但卻缺乏有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樣高尚情操的風骨錚錚之人。
“我相信師弟。”
望舒仙子雖未看過信件,但她對游蘇有著絕對的信任。
三長老暗暗搖頭,感嘆這游蘇做的事當真件件都是聞所未聞,以常理根本難以度量這個少年。
“只盼他能勸動十三長老,換了那本命物吧……”
三長老憂心忡忡,反觀望舒仙子卻步履輕快,似乎毫不擔心。
“三長老放心,師尊會換的。”
“你怎么能確定?”
望舒仙子伸出精巧的食指與拇指在面具的下巴處摩挲,模樣煞是可愛。她駐足沉思了一會兒,才認真答道:
“感覺。”
三長老也是一怔,竟然也沒覺得這個答案敷衍,她很清楚這個先天無垢的小姑娘有著極其敏銳而準確的直覺,或許這個瞎子真的能做到也說不定。
“但愿如此吧,此行確實也辛苦他了。”三長老心緒復雜地悵然嘆道。
“三長老,我能問一個問題嗎?”望舒仙子驀然小聲地問。
三長老好奇少女怎么突然說話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好似擔心這人跡罕至的蓮花峰還會有別人在暗中竊聽一般。
“跟我不必這么客氣,想問便問就是。”三長老還不忘刷一波好感。
得到應允的望舒仙子悄悄往三長老那邊又走了幾步,離這位熟美的婦人更近一些:
“三長老……師弟要把蓮藕心給師尊的話,是不是要和她泡在一個池子里啊?”
三長老先是微怔,然后黛眉深蹙,她一直焦急于讓二人趕緊換本命物,都忘了這一茬。
這個滿身污濁的臭男人,居然又要與這么完美無瑕的十三長老共浴一池了!而且這一次還是在游蘇清醒的情況下!
一對異性師徒,居然兩番赤身共浴一池,這成何體統?!
如果游蘇不是瞎子,會發生什么三長老簡直不敢想象。
痛!太痛了!
早知如此,她就該親自去把那蓮藕心搶過來!
滿心悔恨的三長老實在也無可奈何,只恨自己雖是洞虛境多年的女仙,卻依舊也有不可為之事。
她再偏頭看向滿眼純真的望舒仙子,心生憐愛之意。
這個懵懂的無知少女之前問問題都是隨心所欲,問起此事來卻是猶猶豫豫,想必也很難接受自己的師門出現如此道德淪喪之事吧,所以才會表現得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被別人聽見一樣……
三長老感同身受,不愿望舒仙子對自家師門失望,于是伸出指肉豐盈的手掌搭在望舒仙子的肩上,柔聲安慰道:
“你師尊跌境在即,這也是情況所迫。我知道小望舒伱有些難以置信,畢竟你師尊是那樣孤高冷艷的絕世劍仙,怎么能和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共浴一池呢?但人生在世,就常有不得已之事。這件事意義遠大于形式,更何況游蘇還是個什么也看不見的瞎子,你就將此事看作一場正常的治療即可。”
美婦垂首,娓娓道來,這話雖是說給望舒仙子聽,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而沉溺于矛盾心理中的三長老,完全沒發現望舒仙子澄澈藍瞳中閃爍的別樣光彩。
少女完全沒有理會三長老說什么,只是自顧自地想著:
師弟可以和她的師妹那樣相處,也可以和自己的師尊這樣共浴,那為何就是不肯跟她親近些呢?
……
“師娘,游蘇冒犯了。”
蓮生池并非溫泉,秋高氣爽的天氣里,池水有些清涼。
游蘇渾身**,露出堅實矯健的**。此時他正雙手掩住涼颼颼的腹下,試探性地往池中探足。
本來他還想給自己留一條褻褲,但是被師娘一句‘都脫了’給整的尷尬無比,只得乖乖照做。
這點蓮生池水彌足珍貴,若是著外衣浸泡,任何的濁物都會影響池水的神異,所以哪怕是身近無塵的蓮劍尊者也只能裸身浴池。
游蘇的眼其實已經恢復了淡薄的視線,他也分不清眼中的白霧是蓋在自己眼中的霧,還是彌漫在池上的霧。只知道在這霧后,坐著一位他不敢直視的人。
他強自忍耐心神,不去回想上次在這池中的驚鴻一瞥。可越是如此,那抹神圣的瑩白剪影就愈發清晰。
游蘇輕咬舌尖,半條腿已經沒入水中,冰冷的觸感沒有讓他冷靜,反而是更感熾熱。
這與上一次醒來時就在池中不同,這一次他將是主動踏入這汪滿是師娘氣息的靈池。
他不免有些自慚形穢,害怕玷污了澄澈的池水,入水的動作也得以停滯。
“怎么了?是……太冰了嗎?”
何疏桐見游蘇動作猶豫,故才緩聲發問。
她自己已在這池中泡成習慣,絲毫不覺得冷寒。不由聯想到自己之前冰封的七情,自己不覺異樣,但恐怕別人早已無法忍耐。
游蘇只覺師娘的關心如春風化雪,他毅然沒入水中,反倒覺得冰冷之意漸散。
盡管十分淡薄,但嗅覺敏銳的游蘇還是清楚地聞見了師娘身上那股蓮花般的清香。
在師娘的主動相邀下,這給游蘇一種錯覺,他邁入的不是一片湖池,而是真正走進了這個尊貴女仙的心湖。
“并不冰寒,只是我怕污了這汪靈池。事了之后,我定會再去玉環池,替師娘接來一池之水替換。”
“你哪里都不許再去。”
幾乎是游蘇的話音一落,何疏桐的命令之聲就緊接響起。她放在池底的玉手緊緊蜷起,眉眼緊蹙的樣子倒真像一位嚴厲的師母。
游蘇聞言錯愕一瞬,旋即認真點頭:“好。”
何疏桐語氣稍緩,道:“你替我尋來了蓮藕心,哪怕你真的渾身塵土,我也沒有資格趕你走,更何況你一路都在乘濤尊者的庇護中不染風塵,無需介懷此事。”
“謝師娘。”游蘇下意識道謝。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何疏桐低嘆一聲,又道,“盡管我有許多問題想問,但有什么話還是移接成功后再聊。”
與師娘一聊,游蘇心中雜念大消,正聲道:
“我需要怎么做?”
“放松心神,感受這池水中的玄炁,把自己也想象成一滴水,然后一切交給我。”
游蘇點點頭,聽著師娘這話心里說不出的踏實,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原來那個出云城整日形單影只的小瞎子也有一天會有如此大的靠山。
念及于此,游蘇徹底沒了旖念,心中只剩要救自己師娘這唯一一個偉大念頭。
他心念放松,細細呼應著周身水流的流動,這些水仿若活物般鉆進了他的毛孔之中,其實是水中凝如實質的玄炁被牽引進了他的身體。
他眉心間的蓮花仙種熠熠生輝,隱約間他能感應自己腹下的蓮藕心開始了松動,這些溫柔的玄炁化作了撈網般的絲線,將蓮藕心逐漸撈起。
正當游蘇以為一切順利之時,變化出現了,這蓮藕心驀然卡在靈臺之口不動分毫。
控炁的何疏桐蹙了蹙好看的黛眉,她隔著霧氣凝去視線,望向游蘇浸于水下的下腹,不可避免的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哪怕何疏桐不是第一次所見,還是會為其偉岸而驚嘆,不得不承認,游蘇天生就是個練劍的好料子。
她用自己比游蘇大了兩百歲為由逼迫自己當是在看一個嬰孩,才沉下心神去感受蓮藕心的情況。
“你別動,我坐近一些。”
距離稍遠,導致何疏桐玄炁的力量不足以掙脫蓮藕心對游蘇身體的依賴,畢竟它已經在這里待了兩日。
游蘇輕輕嗯了一聲,感受著胸前水流的波紋,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些許。
他只得悄悄以指尖刺激掌心,并不斷默念對方是自己師娘來分散自己的注意。
何疏桐與游蘇只有三米之隔,這個距離水霧的遮蔽效果已經幾近于無,讓她能真真切切看見少年的臉。
“別緊張,取出蓮藕心的過程不會痛苦的。”何疏桐安慰道。
游蘇驚異于師娘的聲音怎么這般近,好似就近在眼前一般,他赧然點頭:“我盡力。”可內心卻越發的緊張。
何疏桐便繼續控炁取心,這一次居然還讓蓮藕心墜回少許,她提醒道:
“放松一些,這樣會加劇蓮藕心的消融。”
游蘇暗暗咬牙,他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但腦海中總是忍不住去幻想這蓮生池中的畫面,讓他根本無法寧心靜氣。
他恨自己再生的旖念,居然會對師娘想入非非。過于自責的他渾身僵硬,就連那些滲進他身體里的玄炁之絲也被迫阻斷。
何疏桐見狀明白了一切,她過于低估了自己的魅力,也忽略掉了游蘇只是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
她不愿勉強游蘇,悄然退后,與游蘇重新拉開距離。
“我離遠一些再試吧。”
游蘇聞言更感慚愧,若是移接蓮藕心之事因他的不自持而失敗,他將永遠活在愧疚之中。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狀態,修習合歡功所練就的那些蠢蠢欲動的陽氣此刻不可能再輕易平息,師娘就算離的再遠也沒用,除非再耽擱一段寶貴的時間。
他顯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索性把心一橫,雙掌化作劍鋒,就要朝著自己的腹部切去,竟是要切腹硬取靈臺中的蓮藕心!
何疏桐瞬間意識到了游蘇所欲何為,急喝道:
“不可!”
隨她音落,游蘇腹前便覆蓋上了一層無形劍甲,將游蘇的手刀生生攔住。
游蘇知道是師娘阻止了自己,偏頭愧道:“師娘,我必須要把蓮藕心給你!”
說著,他就再欲揮掌砍下。
何疏桐憂心如焚,怎么也沒想到游蘇為了把蓮藕心順利取出能做到如此地步。切腹事小,但強行從靈臺中取出蓮藕心會對其靈臺造成不小的傷害。
好在洞虛尊者的玄炁之甲又豈是游蘇雙掌可破,游蘇再次受挫,更感歉疚。
驀然間,他聽見澹澹的水聲,竟是通體瑩白的何疏桐化作了一道霜劍游向游蘇。
游蘇一時間不知所措,下一瞬他就覺得自己渾身受制難動,一雙素白的纖長玉手覆蓋在了他的小腹之前,讓他渾身緊繃。
模糊的視線里,師娘的絕世容顏依稀可見。
兩人的距離之近,讓游蘇即便隔著清涼的水,也能感受到師娘軀體上的溫熱。
其實早在出云城被師娘攬在懷中時他就知道,師娘雖然清冷無雙,身子卻也是溫溫柔柔的。
“閉上眼睛,我的年紀遠比你大得多,在我看來你與嬰童無異,所以你也只需將我看作人老珠黃的百歲老嫗即可。無論我對你做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