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錯藥了!”
姬雪若收回粉拳,雙腮氣鼓鼓的,瞪著游蘇一放不放。
游蘇突遭襲擊,一臉委屈,連忙解釋道:
“誤會了誤會了,你先別急。”
姬雪若翻了個俏麗的白眼,她知道游蘇變態(tài),但也知不會這么變態(tài)。
此時她冷靜下來,也反應(yīng)過來游蘇這般喊估計是情有可原,可這還是讓她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在一旁觀望的敖鈺目露疑惑,不解這姬小姐怎么就突然暴起發(fā)難了,只得試探問道:
“絲襪……是什么東西?”
東瀛洲是妖族地界,絲襪這種人族新潮物件還沒流傳到那里去,若不是成了三長老授意的合作對象,姬雪若估計也會和敖鈺一樣對這絲襪聽都沒聽過。
“顧名思義,絲作的襪子罷了。”游蘇隨口答道。
敖鈺略微頷首,瞥向游蘇的眼神有些難言的尷尬,但還是猶豫問道:
“你確定要我?guī)湍愫斑@句話?”
“千真萬確。”游蘇篤定點頭。
敖鈺求助一般望了姬雪若一眼,這個要求并不困難,只是實在讓他有些羞于啟齒。他也理解游蘇會有一些奇特的嗜好,但大庭廣眾之下把這個需求說出來,還是有些出格了吧?
“聽他的吧。”
姬雪若雙手環(huán)胸,干脆背過身去,像是沒眼看這兩人。
敖鈺一言既出,此時反悔不能,他閉目調(diào)息片刻,將龍髓丹盡快消化成內(nèi)力。
“游兄弟,姬小姐,還請離遠一些,最好捂住耳朵。”
游蘇與姬雪若依言照做,旋即只見敖鈺在原地馬步一扎,雙手運勢自跨間開始上移,他的血氣也開始上涌,脖頸邊上青筋暴起。
而在下一瞬,他驟然張口,一道雄渾之音響徹宇內(nèi),面前的樹林被震的搖晃不止。
此時此刻,不知多少人怔然回頭、不明所以,只因這道突如其來的吼聲太過莫名其妙。
“我想看絲襪?!這是哪個色中餓鬼臨死前發(fā)出的怒吼不成?”
“要我說,估計是被哪個漂亮仙子騙了吧!”
聽到這聲嘶吼的人無不大膽猜測,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人認為這句話別有玄機。
畢竟在這全島之人都在苦尋那位紫洵仙子的時候,若有人具備如此傳音之能,怎么可能不用來尋人,而只是用來說這么一句無厘頭的話呢?
“你確定不跟我們一起?”游蘇沖著敖鈺問,“我此行是去奪那傳承,小圣子也必將會在那里。”
敖鈺靠在石塊上不住喘息,顯然方才的嘶吼耗盡了他的體力,他堅定地點點頭:
“你們走吧……我哥常說,志同道合的人才能走到一起,但如今我們的目的已經(jīng)不同了……不必顧慮我,我有分寸,等我調(diào)息好,我自會去找那個畜生。”
其實敖鈺很清楚,游蘇讓他與之同行是為了保護他,但他也不想拖累兩人去追尋傳承的步伐。傳承于他而言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現(xiàn)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替自己的親哥哥報仇。
姬雪若深深地看了敖鈺一眼,抱拳說了句‘東瀛再見’,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游蘇與少女均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也朝敖鈺抱了抱拳,就連忙快步跟上。
而在敖鈺錯愕的目光中,被兩人遺忘的曲摘星驀然跪在敖云烈的墳前磕起了頭,然后他手中寒芒一現(xiàn),竟瞬間尸首分離。傷口處濺出的鮮血潑灑到了墓碑之上,將敖云烈三個字染的鮮紅。
曲摘星并非害死敖云烈的直接兇手,甚至他在那一刻是真的想要幫敖云烈,但這絕非出于善心,只是為了讓敖云烈繼續(xù)為眾人扛住火犰狳的沖擊罷了。
歸根結(jié)底,他終是有罪之人,他自以為算計了一切,實則自己才是被人玩弄的棋子。如今在敖云烈墳前謝罪,他也算是死有余辜。
敖鈺怔怔地收回視線,然后看向已經(jīng)消失在遠處的少年背影,他總覺得曲摘星這突然懺悔謝罪的舉動,和這個瞎子脫不開干系……
待到兩人走遠了些距離,又路過了那殘破不堪的戰(zhàn)場,姬雪若終于是忍不住開了口:
“現(xiàn)在可以說了?”
“說什么?”
游蘇腳步不停,明明是個瞎子,卻像是篤定了方向。
“你故意找打是不是?”姬雪若氣急敗壞。
游蘇哼哧一笑,自然是知道姬雪若是想問他讓敖鈺說那句話的原因。
“這句話實則是一句暗語,我相信紫洵師姐一定會聽懂。”
“相信?意思這不是你們之前就說好的?”姬雪若對游蘇這句話的靠譜程度持懷疑態(tài)度。
“這句話在外人聽來莫名其妙,但其實這是源于紫洵師姐在入島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什么話?”
“她要奪得傳承,然后到萬人矚目的地方展示自己碧華閣的絲襪,以此為碧華閣做宣傳。”
姬雪若聞言錯愕不已,沒想到碧華閣還有如此兢兢業(yè)業(yè)的員工。
“可……這跟你要看絲襪有什么關(guān)系?”
“我這是要提醒她,盡量到矚目一些的地方去。”游蘇答。
“她如今沒有傳送符,身負傳承就是眾矢之的,你卻要勸她暴露在眾目睽睽下?這不是讓她往火盆里跳嗎?”姬雪若疑惑不解。
誰知游蘇卻是搖頭,“正是因為她是眾矢之的,所以藏是藏不住的。這島上有太多人想害她,但也一定有人想幫她。與其被陰謀詭計暗算而不自知,倒不如站在臺面上賭一把!”
姬雪若面色微凝,她很清楚游蘇說的不無道理,對于紫洵這樣沒什么歷練經(jīng)驗的天真仙子而言,想讓她一直完美躲過整座島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主動暴露自己,雖然會讓‘獵人們’注意到這只小白兔,但小白兔的朋友也會看見它。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小白兔只有一只,但獵人有很多個。狼多肉少的局面下,這些獵人們?yōu)榱霜毾慝C物,彼此之間就成了相互掣肘的競爭對手,從而可以降低小白兔需要面臨的壓力。無論是陰謀還是陽謀,自有別的心懷不軌之人替紫洵去化解。
能思慮到這一層,姬雪若已自認算是通曉人心,可也是經(jīng)過游蘇提點才明悟。而游蘇卻比她更快更早想到了這個層面,這讓她不禁更加高看了游蘇幾分。
“你不會經(jīng)常讓這些師姐們穿絲襪給你看吧?”姬雪若忽地蹙眉問。
游蘇一個踉蹌,“我是瞎子啊……”
姬雪若當(dāng)然知道游蘇是瞎子,可就是想拷打一下他,遂又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
“可她要是沒聽懂你話中玄機怎么辦?”
“我相信她。”
游蘇將墨鏡戴好,紫洵師姐雖然性格大條,但他此時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了。
……
“思涵,我剛才好像幻聽了……好像有人說想看絲襪來著……我是要死了嗎……”
紫洵擦去嘴角的血痕,雙眼有些失神。她精致的紫裙裙擺已經(jīng)爛成了幾條碎布,露出了附著著玫瑰紫色絲襪的半截小腿。
而在她的身后,一身藍裙的思涵狀況不比她好多少,兩人背靠背作戰(zhàn),才勉強在四面八方飛來的攻擊中堅持到現(xiàn)在。
“那不是幻聽!我也聽見了!別說要死了這種話!”
思涵雙手成十護在身前,眉眼冷冽地瞪著不遠處的荊獨,以及他身后這六位凝水上境的修士。
這句話雖然無厘頭,但確實也分散了這群人的注意,才得以讓兩女有喘息之機。
荊獨笑容玩味,他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頭:“也不知喊這話的是誰,當(dāng)真是我同道中人啊。”
思涵見之啐了一口,表情更加厭惡。
荊獨則很享受思涵的表情,又向前走了一步道: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兩位可是碧華尊者的弟子吧?碧華閣的絲襪可是好東西啊,我家女奴成天吵著要,偏偏西荒洲沒有此物。所以我只能花重金請人在恒高城代買,花了那么多銀子結(jié)果也只買了一雙。現(xiàn)在想來真是虧大發(fā)了,不過我瞧兩位仙子也穿著絲襪吧?”
“別過來!”
思涵喝止不斷靠近的荊獨,此子雖是紈绔,但其天資實力也是同輩之中的頂流。
荊獨卻完全不管她的命令,眼神越發(fā)的肆無忌憚:
“我看兩位這么愛跑,不如這樣吧,兩位仙子現(xiàn)在將你們足上的絲襪脫下贈予我,我放你們跑一刻鐘如何?”
他身后那群手下并不都是他這樣的毫無底線之人,聞言皆是目露不忍,但又對這兩女手中的傳承虎視眈眈。
“跑了這么久,想必都磨出汗了吧?那人的品味還是低級了一些,光看有什么意思?聞一聞才知滋味啊……”
荊獨的視線下移,還煞有介事地深吸一口,仿佛是聞到了少女們腳趾間淋漓的香汗。
思涵感到一陣惡寒,這荊獨的變態(tài)程度都給紫洵嚇到了,她一直要提防背后的敵人所以是背對荊獨的狀態(tài),此時忍不住轉(zhuǎn)身罵道:
“你去聞你家女奴的臭腳丫子去吧!”
荊獨卻也不怒,只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兩位可要想清楚了,可別落了個人財兩空的下場啊?”
隨他話落,周圍的手下們一起前侵一步,威壓更甚。這是荊獨一貫的伎倆,他最喜歡的就是逼迫走投無路的女修自甘墮落,卻將仗勢欺人的自己判為無辜。
“嗚嗚我還想讓所有人都知道碧華閣的絲襪呢,沒想到我們的心血就賣給了這種人,氣死我了嗚嗚……”
紫洵喃喃自語,她自知難以破解面前的圍堵,沮喪的她斗志已經(jīng)被消磨殆盡。
思涵自然也聽見了師姐的抱怨,她寂然垂眸,像是無奈。
眼見荊獨越走越近,紫洵又想起師尊的叮囑,決心要保護好自己的師妹:
“我脫給你!但只有我!放我們跑一刻鐘!”
“你覺得你有資格與我討價還價嗎?”
荊獨笑容放肆,紫洵固然也很美,但西荒洲這樣潑辣的女子太多,他對思涵這樣溫柔可人的女子才更感興趣。
而思涵卻在此時猝然抬眸,雙眸之中閃爍著異彩,她終于想通了那句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吼聲的用意!
她早就在入島前觀察過別的女修,觀察過的女修中沒有一位像她和師姐一樣是穿絲襪來冒險的。
因為多數(shù)女子只將絲襪當(dāng)做一件裝飾品,而她和師姐作為碧華閣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卻早已將穿絲襪當(dāng)成了習(xí)慣。
那這句‘我想看絲襪’,很顯然就是對她們說的!
一定是游蘇!
思涵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直覺,她頓時明白了游蘇要傳達給她的意思!
真正想要活下去,就不要畏手畏腳,因為藏是藏不住的!
逃過了一波還會有無窮無盡的下一波圍堵,與其疲于逃命,不如堂而皇之的站在最顯眼的位置,讓敵人和朋友都知道她們的位置!
這是一場豪賭,但絕對比一味竄逃更有希望!
思涵站直了身子,對荊獨的逼近全然不懼,再無忌憚。
她陡然變化的氣勢讓荊獨都覺得有些古怪:“看來你不愿脫?”
思涵唇角揚起:“你這么多人圍堵我們,行事明明可以更加雷厲風(fēng)行,你卻遲遲沒有讓他們一起上。你看似是要消磨我們的意志,實則你是怕太粗暴的手段會引來我們歇斯底里的反抗。這樣鬧出了大動靜,就會吸引來別的覬覦傳承之人,我說的對嗎?”
荊獨愕然地頓住腳步,他是紈绔不錯,但他也絕不是蠢貨。
他遲遲沒有一舉發(fā)令拿下這兩女的原因,一部分原因當(dāng)然是他享受著這種溫水煮青蛙的快感,另一部分則被思涵說中。
“所以呢?難不成你覺得會有人來救你們?”
“是北敖洲的龍女把我們追到此地,你覺得她離這里有多遠?”思涵像是反客為主一般自信。
荊獨聞言面色凝重,再無之前的穩(wěn)操勝券。
那位龍女的可怕即使是他也不想直面碰上,可是仙島上布有陣法,根本不能將神識探查太遠。他們就像是身處茂密的樹林中,沒有人知道會從樹林中蹦出的是野貓還是老虎,這也是他不想鬧出大動靜的根本原因。
“你在嚇我?”
思涵卻沒理他,而是回頭對半知半解的紫洵說道:
“師姐,咱們不跑了。”
“我早就不想跑了!我要和他們拼了!”
“沒錯……是時候讓所有人,都看見你穿的是咱碧華閣的絲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