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炎道友,夠了,你畢竟是圣人首徒,怎可下場做這種事,此事我巫族自有計較。”
一個溫和卻帶著無盡威嚴(yán)的女聲響起,如同大地般撫平了空氣中的浮躁,后土緩緩從石座上站起。
她一指點(diǎn)出,一道厚重、凝練到極致的戊土色光團(tuán),仿佛蘊(yùn)含著一片洪荒大地的精粹,
散發(fā)著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法則氣息,瞬息間沒入沐炎眉心。
“啊?這是……”
沐炎下意識地抬頭,那凄慘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就被一股沛然、浩瀚、關(guān)于“厚德載物、大地脈動”的無窮感悟洪流沖入識海。
后土平靜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此番征戰(zhàn),小友襄助之情,我后土部落銘記于心。若無小友丹藥干擾妖心、陣腳,
若無小友點(diǎn)破金烏太子之險,我族兒郎,恐有更多要埋骨他鄉(xiāng),此乃大恩。”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一眾驚愕的目光,聲音依舊平穩(wěn):
“然,部落寶庫失竊,竟無法以實(shí)物答謝,此乃我自誕生化形以來,對‘土之法則’的全部感悟,便贈予小友,略表謝意。”
土之法則的全部感悟?后土祖巫?
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了,所有粗重的呼吸聲都消失了。
帝江的瞳孔猛地收縮,祝融周身跳躍的火焰僵在半空,共工冰封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容,刑天握著巨斧的手青筋暴跳,后羿眼中射出了精光。
這……這已經(jīng)不是珍貴了,這是祖巫的大道傳承!是根本!是后土這位掌控大地權(quán)柄的祖巫,無數(shù)元會積累的核心智慧!
其價值,連先天靈寶都難以比擬!這就這樣……給了這個只會坑蒙拐騙的圣人首徒?
就連“影帝”沐炎自己都徹底懵了,涌入識海的那份感悟沉重得如同背負(fù)了洪荒大地。
精妙得如同打開了天地胎膜的鑰匙,這……這禮也太重了!重到足以砸暈一個準(zhǔn)圣!重到他剛收了一后土寶庫(贓物)的喜悅都被瞬間壓垮。
這因果……沾上怕是要死人的。
沐炎感覺后脊梁骨都在冒寒氣,聲音都帶上了一絲真心實(shí)意的哆嗦,底氣全無:
“后…后土道友!這…這謝禮委實(shí)…太過貴重了!貧道…貧道何德何能啊!
剛才所為不過是舉手之勞、分內(nèi)之事,這法則…小的…真真有些受之有愧啊!貧道還是還給您吧。”
后土的目光深邃如淵,落在了沐炎身上,也落在了某種既定的命運(yùn)長河之上。
“無需推辭,你現(xiàn)在修為不高,對于法則來說并不怎么需要,
所以等你修為到達(dá)大羅金仙,若是還有些不懂的,盡可以來問本座。”
后土的聲音多了一抹不容置疑的決絕與一絲…空渺,
“適才心神觸動,感應(yīng)天地大道,……屬于我的那份機(jī)緣,那份……責(zé)任,將至了。”
她目光緩緩掃過帝江等祖巫兄長,最終回到沐炎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此行……我需要一位見證者,沐炎小友,你可愿……隨我同往?”
后土語氣平靜,卻如同驚濤駭浪在沐炎心中拍打:
“只要你愿意同行,此次贈予法則之恩,無論大小,無論因果,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沐炎只覺得頭皮有些發(fā)麻,但大腦卻在飛速運(yùn)轉(zhuǎn)。后土的機(jī)緣?責(zé)任?結(jié)合他來自后世的“先知”……那唯有那個選擇。
那個化為六道輪回的偉大犧牲,而且——安全,絕對安全,這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更是驚天動地的大功德。
到那時,若是后土向大道宣誓,只要大道回應(yīng),說不準(zhǔn)自己還能獲得不少的大道功德。
最重要的是,大道功德遠(yuǎn)遠(yuǎn)超過天道功德,而且不會限制自身潛力。
幾乎是瞬間,沐炎臉上的所有不安和忐忑一掃而空,變得無比“肅穆”和“堅定”,甚至有些欣喜,
他猛地站起身,對著后土深深一揖,聲音斬釘截鐵:“承蒙道友信任!貧道,義不容辭!愿隨道友前往!”
那份果斷,仿佛剛才哭窮的不是他本人。
后土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似乎對沐炎的反應(yīng)毫不意外,她微微頷首,正要卷起沐炎離去。
突然,后土的腳步卻再次頓住。
她轉(zhuǎn)過身,伸出白皙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diǎn)——一滴閃爍著暗金色澤、
蘊(yùn)含著無匹磅礴血?dú)馀c浩瀚大地本源氣息的滾圓血珠,如同活物般懸浮在她指尖。
那血珠出現(xiàn)的剎那,整個后土部落的大地都似乎輕輕共鳴。
這正是——祖巫精血,而且是屬于她后土本源核心的那一滴。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將精血緩緩?fù)葡虻劢曇魩е蝗葜靡傻耐懈杜c深深的眷戀:
“大哥,此去機(jī)緣牽涉太大,亦事關(guān)我巫族根本氣運(yùn),貧道實(shí)在不知是福是禍,所以把這滴本源精血收好,當(dāng)可助我族再聚祖巫氣血。”
“選一位氣血最盛、本源最厚的大巫,讓他將其熔煉……或有希望……延續(xù)我后土一脈的祖巫之位。
切記,提防妖族反撲……我不在時,你們……要小心。”
“萬事以自身為重,若是不可便返回洪荒,若是有險,立刻呼喚我等,我們兄弟姐妹十二人不懼怕任何人!”
“兄長安心,此去應(yīng)該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帝江那鋼鐵澆筑般的臉龐,在接過那滴如同千鈞重?fù)?dān)般沉甸甸的祖巫精血的瞬間,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難以遏制的波動。
他能感受到精血中蘊(yùn)含的不僅是大地的力量,更有妹妹的一份深沉的守護(hù)與決心。
他什么都沒問,只是將那滴血珠緊緊攥在手中,對著后土,重重地點(diǎn)了下頭。
沒有勸阻,沒有多言,這便是祖巫間的信任,這便是對后土抉擇的無條件支持。
后土看到大哥的回應(yīng),如釋重負(fù)地露出一抹極淡、極欣慰的笑容。
隨即,她不再停留,玉手輕揮,一道濃郁的黃光卷起一旁還在“肅穆”中的沐炎,化作一道流光,
瞬間撕裂空間,消失在巫族祖地上空,只留下那滴沉甸甸的精血和一顆顆沉重而迷茫的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