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箋斜了兩個男人一眼,開口把岑蘭湘叫回來。
“他們是來幫你的,說說吧,你和你那個情郎的事?!?/p>
岑蘭湘和她坐在一邊,緊張地搓搓衣袖,低著頭:“他,是我之前一次元宵燈會認識的,人太多,我迷了路,遇見了小混混,是他出手救了我?!?/p>
“哦……英雄救美,就因為這個,你不惜忤逆你爹?”
掃興頭一號人物,秦慕宵嗤笑一聲,“嘖嘖”兩聲。
“不是的……”
楚云箋瞪他一眼,示意岑蘭湘繼續。
“那時候我沒……為了報答,我就想給他銀子,可是他不要,就走了?!?/p>
“然后你就喜歡了?真是膚淺……”
“再廢話你就滾出去!”
“好好好,就知道讓我滾——”
他不情不愿地住了口,拿起案上的果子開始大吃大嚼。
岑蘭湘的頭快低到案下去了,摳著衣角,好半天才繼續。
“其實不是……是后來,我去寺廟燒香,撞見父親給我相看的人,和人私會,和爹請求取消婚約,爹卻覺得,男子三妻四妾并不要緊,只要我是未來的當家主母就好了……可是,夫人雖然是當家主母,過得也并不稱心如意,我不想嫁,這個時候,我又見到了他……”
“他被人追殺,我想著,正是報恩的機會,就幫他尋藥,他是進京來尋親的,沒想到因為一匹馬意外得罪了忠勇侯世子……”
楚云箋打斷了他們的愛情故事,一針見血:“他來自何處,姓甚名誰?”
“來自通遠,姓徐?!?/p>
“哦?”
楚云箋眉目微動,下意識看了一眼齊久臻,見他不易察覺地點點頭,又繼續問。
“那他尋到親人了嗎??”
“他說已經有線索了,只是要等,等他回來……”
“你就跟他走?”
她搖搖手:“不是,是他要找的人回來……然后,如果可以的話,讓那個人幫他提親?!?/p>
“哦?那個人能幫他提親,想必,身份地位不低啊?!?/p>
“嗯……他說,不管怎么樣,一定要求他同意?!?/p>
“那你還溜出去做什么?”
說起這個,她難掩憂心:“因為,我爹也在找他,我怕我爹會對他……我想去看看他?!?/p>
“你這樣出去只會被抓,不如這樣,把他的落腳之處告訴我,我讓人帶他來見你——當然,你若是不信就算了。”
“……我,我也沒有別的選擇啊,有勞你幫忙了?!?/p>
通遠,徐氏。
巧的很,齊久臻的外祖家就在通遠,也是徐氏。
那年輕人上京尋親,又等那個尊貴的人回來,應該就是要找齊久臻了。
沒有多言,齊久臻收拾收拾就出去了。
楚云箋去照顧新桃,喂藥,雖然還是沒有醒來,但是大夫說脈象見好。
然而,等到天色全黑,齊久臻也沒回來。
楚云箋站在房門口,眉頭緊皺。
“擔心他?”
“閉嘴?!?/p>
“好,我閉嘴——本來還想去找找他的……”
“那你去?!?/p>
“不去?!?/p>
“……哼!”
她甩袖而去,隨后被一股力量緊緊拽住。
“好了,我去——你自己小心。”
他一走,她才略微放下心,敲響了岑蘭湘的房門。
“我方便進去嗎?”
“嗯,請?!?/p>
兩個人相對而坐,一人一杯茶,一口一口慢慢喝著。
“姐姐你有什么事嗎?”
她放下茶杯:“我想問你,如果你爹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你待如何?”
“我……爹一向疼我,不會的……”
“你怎么確定他不會?就因為虛無縹緲的寵愛?身居高位者,情意往往敵不過利益?!?/p>
她握緊了茶杯:“不會的!我爹不是那樣的人……”
她微微笑了,繼續誅心:“今天去找他的人很厲害,但卻這么晚也未歸,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想殺了徐公子?”
岑蘭湘猛的放下茶杯,茶水一震,濺在她手背上。
“爹不會那么做的!他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他……”
“所以只要他死了,你不就死心了?”
話音剛落,似乎是為了迎合她的話,院子里傳來了聲響。
兩人出門一看,岑蘭湘先忍不住了,沖過去扶住靠在齊久臻身上的人。
“徐哥……你怎么了!”
徐鶴飛呼吸粗重,聽見熟悉的聲音,這才強撐著抬起頭,睜開眼,便是心愛之人淚眼婆娑的樣子。
“我……”
“我沒事……別擔心……”
岑蘭湘的眼淚稀里嘩啦地往下掉,抽抽搭搭地哼唧:“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沒事……”
楚云箋靜靜看著這一幕,轉身回房,提筆,一篇策論行云流水。
這幾日,京中有一個名叫張憶的書生名聲大噪,先后幾篇策論在文人之中津津樂道,甚至連一向吹毛求疵的大理寺卿在言談中也流露出贊賞之意。
朝臣們三兩交好,朝后酒樓散心,忽聞憶又有論情賦一篇,大為驚奇。
情?莫不是寫什么兒女情長?此等上不了臺面的事,也值得作賦?
“林大人,這你就狹隘了!此賦,涉及家國情懷,孝悌之義,雖有兒女情長,但由淺入深,由深及淺,有此一段,情者無關大小,若兒女情長為小,灑淚著若九天繁星,若家國之義為大,緣何不前赴后繼?可見情無大小,唯人而已。”
“這倒是新鮮,之后呢?”
“之后?嗯,我倒是讓人抄了一篇……”
“給我看看!”
“五百錢!”
“郭兄,你這也太黑了!”
鬧騰一番,抄了下來,一邊抄一邊稱贊,茶飯已冷,惜才之人卻是心中熾熱。
“好?。『茫∵@情與義一節實在是好!人無情意,不及飛禽走獸?!?/p>
“不過……你看這!長輩死,子孫輩當奔喪,今平陵張氏歸西,孫不歸,不孝也。貴妃不是回去了嗎?”
“是啊……難不成,是說其他人?”
一時之間,流言如沸,更有激憤的書生努力研究,作賦批判,談及天下弊端。
正此時,張憶又有策論一篇,言當今天下男女事,小到兒女婚事,大到兩國聯姻,更譏諷中書令其人虛偽。
張憶短時間流出策論七,賦三,秦慕宵說的洛陽紙貴之景成功復現。
“砰!”
德政殿,皇帝氣憤地摔了茶盞!
“查!這個書生,到底是誰,緣何在此妖言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