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薈萃,靈機灼灼。
滾滾的赤紅之色沾染了整片天穹,片片火燒云紅中泛白,映照出一片絳色。
天象劇烈變幻使得周遭靈機如煮沸之水,即便是呼吸之間口鼻也充斥熱意。
當然這些變動別說姜陽,哪怕是練氣修士也完全能夠抵抗,但此地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就沒這么好運了。
若是有修士或者陣法庇護尚且好些,可大部分凡人是沒這個待遇的,在光芒映照下免不了口干舌燥、面紅心赤,以至于熱癥頻發,輾轉反側,死傷無算。
楚青翦心思敏感,最是體恤凡人,此時憂心不已:
“朱麟真人再不突破,不出三天,重山下的凡人就要撐不住了?!?/p>
致羽搖搖頭回道:
“這是專為他突破調和出的靈氛,哪怕是能增加半分勝算也是值得的,對于此等高高在上之人來說,凡人如草芥,火燒不盡便風吹又生....”
玄光沉默了幾許,才跟著說道:
“朱炎向離宮可不是什么正道仙門,雖行事低調從不濫殺無辜,但并不代表其就在意治下凡人的死活,頂多評一句不愛惜生靈罷了?!?/p>
當今之世,金丹真君不出,紫府一級的權能便大的驚人,甚至對于某些心思涼薄的真人來說,不過死幾個凡人而已,只要能成道又算得了什么。
雨相山已算是持身頗正的門派了,可三府之內的凡人也大多交給各修仙家族去管理,自己是從不沾手的。
姜陽自己就是渭陽府出身,雖然名義上渭陽府歸雨相山管轄,但實際上除了招收弟子之外,宗門從不做任何干涉。
‘不管什么世道,凡人的命從來都是最賤的....’
姜陽若不是桃枝在身,走上仙路,就算穿越到這方世界又如何,一場靈氛卷過,死的無聲無息。
下方這些凡人歸根結底乃是吳國人,他們便是想插手都沒有理由。
師徒幾人不再言語,專心等著朱麟現身。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日月交匯,太陽自東邊初升,襯著漫天的紅霞,清氣上升而濁氣降,日精月華混為一儀,正是古籍中所提到的——絕佳的突破之時。
驀地,朱炎向離宮峰頂出現了一道人影,其穿著一身絳色道袍,胸口繪著火紅色的離紋,大袖飄飛,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身材枯瘦,腰板挺得筆直,面有老態,雙目微狹,精神矍鑠,花白的胡子垂下,周身蕩漾著一股無形的氣息,使得周遭頓時燥熱了三分,仿佛酷暑來到。
“本道朱麟?!?/p>
他一手撫須,一手負在身后,眼神環視一圈,蒼著聲音道:
“今日突破金丹,按著天人五域的規矩,請諸位同道前來觀禮,不論身死還是功成,都叫各位看得清些,能多些裨益....便算作我提前給諸位的賀禮了...”
在場之人不知他有幾分把握,但這話說的坦蕩,眾人承下這份情,紛紛拱手道:
“謝過朱麟真人?!?/p>
這朱麟不再開口,而是眼神落在一空處,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只是嘴唇無聲開合。
姜陽立在師尊身后,故而看的清些,雖然眼中空空,靈識也視而不見,但他莫名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略一回憶,他便立馬對應上了:
‘是那方尊....與『幽陰』靈物同源的氣息?!?/p>
沒錯,姜陽霎時間便想起了身處清嶼山福地中,在那鈞廣殿的得到的紫府靈物,雖然這靈物當時分到了商清徵手中,但氣息卻被他給記了下來。
姜陽固然看不見也察覺不到,但這股幽陰之氣在漫天的灼熱靈機中顯得格格不入,令姜陽難以忽視。
恰逢場中朱麟真人有了新動作,姜陽便按捺心思繼續觀看起來,現在可不是個提問的好時候。
朱麟真人輕輕抬袖,滾滾如潮的附火神通頓時噴涌而出,赤紅之焰泛著一點余白,沿著熾烈的靈機擴散,很快橫壓在整片天穹。
火焰熊熊似燒云,赤朱而明,在燦爛的日照下灼灼生光,耀的人渾身燥熱,睜不開眼。
五法俱全的大真人已是此界絕巔,他只不過是招了一道神通,哪怕并不特意針對誰,這聲勢也極為浩大,玄光暗自皺眉,一揮袖將楚青翦與姜陽護在身后。
“他要開始祭出神通,鍛那一點不壞的‘金性’了!”
這神通雖強但影響不到致羽,此時他望向場中,語氣頗為興奮。
正巧這時候朱麟真人也一只手在胸前掐訣,忽吟道:
“『朱明燁』。”
這般浩大的聲勢,顯現出極為強橫的神通修為,隨著他話音落下,其矮小的身軀頓時拔高了幾寸,滿頭銀絲染上烏色,他竟從老態慢慢變得年輕,如同時光倒流,殘香復全。
發絲半黑半白在風中飄飛,朱麟上前一步,忽的仰頭張口對著天穹深吸了一口氣。
散落在整片天穹的熾熱靈機頓時卷成云渦,似龍卷一般環繞著被他納入口中,這股氣極為綿長,仿佛無窮無盡。
赤色一點點褪去,天穹再次明亮,靈機輕靈蕩漾,周遭碧空如洗,萬里無云,一切仿佛從未發生。
龐大而熾烈的靈機居然就這么被朱麟如氣吞山河般輕易納入口中,他雙手合十結印,輕喝道:
“『欲殂火』!”
第二道神通出,他面容轉為中年,變的更加年輕了,半黑半白的須發此刻已然烏黑透亮,眼中神光燦燦,轉身面南。
朱麟的頭兩道神通極為從容,聲勢也足夠浩大,不少紫府立在云上看的津津有味,各個瞪大了雙眼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畫面。
同樣也有人交頭接耳,暗自嘀咕道:
“他這行的什么求金法?”
“這...倒是看不出,反正不是‘五行求金法’?!?/p>
有位真人貌似對五德頗有研究,此時肯定點頭。
“怪,怪的很,雖不見諸氣交匯,但也知曉陰陽均平,可偏偏火至炎上,灼而不定,能放不能收,豈不是奔著身死而去?”
“面向南持神通...他莫不是想借離位,效仿先賢行那‘附火攀離’之舊事?”
眾人交頭接耳之際,一位眼尖的紫府暗做遐想道。
不管在場之人如何猜測,場中情形還是一直演變,求金之舉能上不能下,朱麟已經沒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神色不動,腳下仿佛踏上了無形之階,一步步往前,奮力祭出第三道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