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此言正對著兩個同源卻不同方位的仙基,聽著沅君稍稍解釋,姜陽前后結合立即就明白了,不過此時他更想知道她大費周章把自己領到這的原因。
見姜陽目光灼灼看過來,沅君并不著急,只緩聲道:
“請道友前來,事出有三。”
“其一,姜道友可知『廣木』由來?”
“由來么....我見過相關典籍,內里曾記載這道統應是出自【玄都仙府】。”
姜陽在清嶼山福地讀過幾枚玉簡,加上南呂子大真人的絕筆書信,使得他對于此道統有個囫圇的了解。
沅君聞言點了點頭道:
“仙府固然不算錯,但是也不是。”
姜陽眸光一閃,他是有仙書在手,可聽這意思想來其中還有隱秘,于是便抬頭道:
“哦?愿聞其詳。”
沅君沒多賣關子,便直言道:
“天地初辟,陰陽始分,諸炁混沌,水火不顯,秩序未生,道德不明,四境險惡,萬靈互噬,生存猶艱...”
“彼時于靈丘之中誕一神木,曰建木,此木青葉紫莖,玄華黃實,萬仞無枝,其實如麻,其葉如芒,通天徹地。”
姜陽靜靜聽著不曾接話,眼中情緒波動,若有所思。
沅君攏了攏散開的皎白發絲,換了個姿勢接著道:
“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呼而無響,靈機所至,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鸞鳥自歌,鳳鳥自舞,靈壽實華,草木所聚,爰處有百獸相群爰,大庇天下萬靈。”
“自此萬靈便認為此乃天地之中,靈機鐘愛之處,便自發朝拜祭祀,久而久之太虛將下功德,遂生果位,曰『廣』。”
“你的意思是,這神樹建木便是最早的『廣木』之主。”
沅君聲音清脆,如小珠落在玉盤,姜陽心思漸明,暗想著:
‘原來如此,不怪妘貞天生便與我親近,鸞鳳相隨,歌舞棲息,根源是應在此處。’
“正是。”
兩人的姿勢頗為曖昧,沅君清冷的聲音卻絲毫不變,繼續言道:
“遠古之時,世間并無修行之法,也無登位求金之說,先天生靈多是受果位鐘愛,如我龍屬之于『合水』,鸞鳳之于『離火』,角鹿之于『乙木』....”
這話說的很明白,天地本沒有秩序,亦沒有道德,更沒有什么修行法。
果位空懸大多被先天生靈所掌,一道天地果位的顯世往往會伴隨著相關的靈物、靈氣、靈材,還有對應仙基的妖獸誕生,于是天地逐漸完善。
姜陽修行到現在也是通讀過不少典籍傳記的,遠古時代對于如今的修士來說已經太過久遠,鮮少有書簡能說清的,他也知之甚少。
只聽聞那時候的人類先天孱弱,十分弱小,難以對抗險惡的環境與肆虐的妖獸,只能依托神木的庇護才得以生存。
修行的衍生之初便是有大德觀摩萬靈仙基而草創功法,隨后逐代完善,這才有了各家道統建立,傳承練氣登仙之法。
“既如此,那后來呢?”
姜陽聽得入神,這下不用沅君引導他也迫切的想知道更多。
“建木通天徹地,功莫大焉,使天清地定,雷霆不落,風雨不興,河海不泛,毒獸不作,謂崇德之廣業。”
“可好景不長,中途發生了一件大事。”
沅君金眸動了動,神色幽幽道:
“具體的緣由已不可考,族中只有一二枚骨片中記載,時年天木折,地維絕,天矮地陷,日月星辰偏移,水脈傾倒,肆意橫流....”
時代太過久遠,什么樣的大事也落不下只言片語,姜陽緘默不言,念及自身隱秘,心中作著考量:
‘難道我這【道果】便是建木傾倒之后冗余的殘枝?’
就在姜陽思慮之時,沅君話語未停,又說道:
“神樹崩,廣木折,建木的倒塌象征著遠古時代的終結,卻滋養了天地萬物,迎來了木德興盛的上古時代。”
“靈丘之上,都廣之野,繼郁儀、姮月之后,第三座【玄都仙府】建立了,木德大興,『巽木』、『震木』、『乙木』、『若木』相繼顯于世。”
“廣木一道再顯為仙府所證出,布道天下,意象自此大改,稱曰『桃華』,令三炁受伏,熾燃丁離,傾戊陷己,鎮坎壓合,橫壓一世,謂鈞天之廣道,登仙道之魁首。”
講到此,她目光緊緊盯著姜陽,輕聲道:
“這便是此道由來。”
如此多的隱秘短時間內就在這張紅唇中吐露,姜陽心思電閃,急速的消化著這些訊息。
可沅君還不曾停下,她的話如同一道利劍,直探到姜陽心底:
“『廣木』從古至今,積累的因果比岐山還重,比晉水還長,這根本不是等閑之人可以觸碰的道統,那些道統凋敝,孤陋寡聞之人不識,我龍屬卻知曉...你絕不尋常!”
姜陽聽后瞳孔巨震,顧不得再佯裝束縛,陡然半坐了起來,道:
“我....”
沅君卻伸出青蔥般的食指按在姜陽唇上,搖頭道:
“不必多言,廣木衰頹,天地中的靈物少見,相關靈氣更是半點也采不出,方才你斗法之時動用了仙基,這對于有心人是根本瞞不過的。”
姜陽聽后這才知曉,不過是出手了數次,竟然就把自身情況給撂了個底掉,他這身道統在明眼人中如同暗處的螢火一般極為顯眼,也就是因為仙書,他們猜測得出的仙基有所差別而已。
“沅君所言我知曉了,那你是想....”
這龍子不會白白說了一通,定然是有所圖謀的,姜陽見此索性也就攤開了問她。
沅君沒有訝異姜陽掙脫了束縛,輕笑著半靠在云床邊上道:
“你既是雨湘山出身,想必是玄溟幽微娘娘的手筆,弱合兩道自古相交,我此言便是想說龍屬對你沒有惡意,相反若你有野心,還可引為助臂....”
“呃,我不是....”
姜陽想說他根本不是什么水母娘娘的手筆,可看著沅君篤定的神色,他又忍不住懷疑,難道自己的經歷真是上頭哪位大人物的安排不成?
“不是?”
沅君眼波流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
“離火兇會,妘貞那小妮子是出了名的刁蠻率性,怎地在道友面前如此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