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縣縣衙今日一早就張貼出一則告示。
告示上聲明家中有男子昨夜失蹤的,盡可來縣衙認領。
告示張貼出去沒多久,就有不少老人婦女前來尋人。
只是沒想到他們來認領的并非活人,而是一具具冰涼的尸體。
縣衙很快就炸開了鍋。
羅縣令此時帶著縣丞、主簿、師爺,還有眾多衙役忙的焦頭爛額,腳不沾地。
前衙就跟在辦喪事一樣。
得知是前來認領尸首,那些人震驚過后,精彩紛呈。
有人呼天喊地,有人鬼哭狼嚎,有人聲稱不活了,要找根繩子吊死在縣衙堂前。
陸沉和王伯來到這清水縣縣衙時,就是這一番鬧心的景象。
羅縣令聽門卒匯報,得知陸三少和老王前來拜訪,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但他實在忙的抽不出身來,只得派侍衛流云先將王伯和陸沉引到縣衙后堂品茶。
京城鎮國公府里的陸三少,流云自然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只是沒想到陸三少也會來到這清水縣。
領著陸沉和王伯進入后堂時,流云的目光一直被陸三少腰間的荷包吸引。
這位美名在外又不近女色的陸三少何時變了喜好?
腰間墜著的荷包粉嘟嘟還鑲著花邊兒,一見便知是女子使用之物。
且顏色與陸三少一身玄色錦繡華服也不搭啊!
他怎么好意思明晃晃的帶著粉色荷包出門的?
陸沉敏銳地察覺到了流云的目光。
微微低頭,看到自己腰間那鼓鼓囊囊的粉色荷包,神情頓時變得愉悅。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流云。
“怎么,流云,可是這荷包有什么不妥?”
流云忙低下頭,抱拳說道。
“陸三少恕罪,是流云失禮了,只是這荷包......與您以往風格大不相同,一時之間有些詫異。”
陸沉微笑頷首,并未再多言語,而是和王伯一道施施然的進了后堂廂房。
小卒給三人上了茶水點心就退了出去。
“二位請在此稍候,我家主子這會著實公務繁忙,讓小的代他向二位致歉。
前衙人多手雜,小的還得回前衙大堂保護主子,就不在此打擾二位了。”
流云抱拳行禮,恭敬的說道。
“嗯,你去吧!”
陸沉對他揮了揮手,流云便快速退出廂房。
“王伯,看來我們這次來的不是時候,羅才子這一時半刻的怕是忙不完。”
“三少爺,咱們這來都來了,不妨等上一會。
興許羅縣令能通過這些前來認領尸首的人,得知昨晚那群歹人住在何處,也好知道他們是哪一方勢力的人。”
王伯說著 ,恭敬的將點心往陸沉的面前推了推。
陸沉微微頷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隨后開口道。
“王伯,你在清水縣住了幾個月,對這邊的勢力可有了解,不妨說來聽聽,也方便我日后行事。”
“是,老奴這就給三少也講講。
清水縣雖說只是一個小縣城,但也不是一片和諧。
明面上,自然是以羅縣令為首的官府勢力。
羅縣令新官上任,就深入了解民情,為百姓改善民生。
去年清水縣周邊鬧了水患,羅縣令不僅帶領各村農戶挖溝渠引流。
還上報朝廷,請求給災區減免賦稅,解了百姓們的燃眉之急。
是以在這清水縣內,羅縣令說話可是極有分量的。
百姓們對他感恩戴德,都很是擁護。
但縣城里的北城區就屬于縣衙不可掌控的區域。
那邊龍蛇混雜,拉幫結派由來已久,在羅縣令還沒過來上任之前,已然形成了三方勢力....”
后堂廂房里,王伯對陸沉詳盡道來。
只要不涉及到大閨女的空間,王伯對陸沉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縣衙大堂里,見那些人哭哭啼啼鬧個沒完。
羅縣令舉起驚堂木“啪”的一聲敲在桌案上。
哭鬧的眾人紛紛收聲,整個大堂也頓時肅穆起來。
“今日讓爾等來認領尸首,并非本縣仁慈,你們可知那些死尸都是些什么人?
昨晚元宵節,大家都去賞花燈。
他們卻趁著有人家宅中無人看守,身穿夜行衣,以黑巾遮面,手持兇器,闖入私宅。
意圖搶劫財物,遇到阻攔就要傷人性命,簡直罪大惡極!
本縣定要將他們背后勢力連根拔起。
爾等若知情,即刻如實招來,尚可從輕發落。”
前來尋人的老者婦人們聞聽此言,面面相覷,神色中滿是猶豫與驚恐。
良久,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戰戰兢兢地向前邁了一步,聲音顫抖著說。
“大人,民婦……民婦確實不知他們在外面做這般惡事。
只曉得兒子在外面與一些好友走得近,若早知道,定不會放縱他啊。”
又有一中年婦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大人,請問他們盜竊了誰家,既然他們那么多人合伙作案,又怎會被人殺死?
怕是官字兩張口,隨意編排罪名,我夫君向來老實,定是遭人陷害,大人可要明察秋毫啊!”
說罷,她竟不顧大堂規矩,嗚嗚咽咽地哭嚎起來。
引得其他婦人也跟著低聲啜泣,大堂內再次陷入一片混亂。
窮鄉僻壤出刁民,真是各種刁。
羅縣令眉頭緊皺,再次猛拍驚堂木,大聲喝道。
“肅靜!公堂之上豈容爾等撒野!
本縣斷案向來以事實為據,有真憑實據才將這些人定罪。
昨夜案發之后,自有苦主前來報案,人證物證俱在。
來人,將尸首搬幾個過來,讓這些人看看,誰家好人大晚上打扮成這樣?
你們且先認領親人,報出他們的姓名。
本縣自會翻閱縣衙記檔文書,一一核對他們平時可有作奸犯科。”
“得令。”
很快就有衙役拖來幾具尸體。
這幾具尸體皆是身穿夜行衣,臉上蒙面的黑巾都未取下。
明鏡高懸之下,羅縣令目光如炬,掃視眾人。
“爾等仔細瞧瞧,這等裝扮豈是良善之人。
現在給你們機會,莫再狡辯,如實說出所知。
若還執迷不悟,本縣定按妨礙公務論處,嚴懲不貸!”
眾人見狀,有的面露怯色,有的心生退意,大堂氣氛緊張壓抑 。
到底還是有人不愿意誤入歧途的兒子無人認領尸身。
哆嗦著嘴皮子問。
“大人,民婦要認領自家不成器的兒子,就不知他犯下的罪會不會牽連家人?”
羅縣令松了一口氣,神色稍緩,但目光依舊嚴肅。
“若你能如實相告,且家中其他人并未參與其犯罪行徑,本縣自然不會牽連無辜。
律法嚴明,賞罰有度,斷不會讓無辜之人蒙冤。
但若是你有所隱瞞,妄圖包庇,那便是罪加一等,到時休怪本縣無情。
你且先報上你兒子的姓名住址,再將你所知關于他與這些同伙的事情細細道來。”
那婦人聽聞,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哭著說道。
“大人,民婦兒子叫李二牛,家住李家村,二牛他平日里就游手好閑,在北城區結交些不三不四的人。民婦也勸過他多次,可他非是不聽啊!”
羅縣令微微點頭,沉聲道。
“既如此,你且去停尸房認領你家兒子,若是找到了,便有人幫你登記后,將尸首帶回去安葬吧!”
此時,人群中又走出一位老者,身形佝僂,臉上滿是滄桑。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大人,小老兒也來認領我那不爭氣的孫子。
他叫王虎,從小就性子野,長大了更是無法無天,這幾年賺了一些來路不明的錢財。
小老兒就擔心他會闖出大禍,沒想到……沒想到還是死于非命...”
“嗯,你也去停尸房認領....”
“不用去了....這個就是我那孫兒啊.....”
老者指著地上一個還蒙著面的尸體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