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競拍會的日子。
既然是為民辦實事,競拍會就設在縣衙內空曠的前院。
上午巳時,清水縣收到邀請函的眾人便蜂擁而至。
平日里莊嚴肅穆的縣衙前衙外,此刻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縣衙前院用木柵欄隔出了幾個區域,中間是拍品展示臺,臺上鋪著紅色錦緞。
與之相對的是一排排扶手木椅,木椅之間還隔著一個小茶幾。
上面隔著競拍所用的號碼牌子。
前來競拍的都是本縣有頭有臉的鄉紳富豪。
他們身著華麗綢緞,盡顯不差錢的氣勢磅礴。
縣衙大門處有兩名身著皂衣的衙役把守。
驗過請柬后便恭敬放行。
人群中時不時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間或夾雜著低聲交談。
“聽說這次競拍的有北大街神武閣那座大宅,還有仇老賊強行霸占的鋪子,這些可都是好地段啊!”
“可不是,以前北城區籠罩在仇老賊淫威之下,咱們不敢涉足北城區。
如今仇老賊倒臺了,新上任的陸捕頭又將那邊整頓的井井有條。
咱們也能借著這競拍會的機會,看看能不能在北城區謀點發展。”
“是啊,不過我瞧著今日來的都是城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咱們這些小打小鬧的,估計很難爭得過那些大富商。”
“話雖如此,但來都來了,碰碰運氣唄,萬一呢!”
這些人有的帶著家中掌柜的,有的帶著識貨的,有的帶著自家夫人。
總之都是帶著豐厚的錢袋子過來的。
柳樹林今日換上最好的長袍,懷里揣著一個大大的錢袋。
其中還裝有出門前、賢女婿拿給他的兩萬兩銀票。
身邊陪著的是他的親家公王大哥。
頭一次來參加這種富商云集的競拍會,地點還是在縣衙內。
柳樹林難免有些緊張,初暖乍寒的二月天,他頭上竟然起了一層薄汗。
拿帕子擦了擦額頭,取出邀請函遞給守門的衙役。
“這位小哥,這是我二人的邀請函,請過目。”
衙役看了一旁的王伯一眼,沒怎么看邀請函就恭敬的以手示意。
“您二位里面請,可在前排位置入座。”
柳樹林微微躬身謝過衙役,便和王伯一起走進縣衙前院。
柳樹林好奇地往四周打量著。
那些身著華麗的鄉紳富豪們,談笑風生間盡顯富貴氣派。
這讓他心里又多了幾分緊張。
王伯倒是神色從容,輕輕拍了拍柳樹林的肩膀,低聲道:
“柳兄弟無需在意,咱們且放寬心,就當是來長長見識。”
柳樹林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兩人依照衙役的指引,來到前排的位置坐下。
剛剛坐穩,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哎喲哎喲,這不是王兄嗎?沒想到您今日也有空過來。”
柳樹林轉頭看去,只見一位面相富態的中年男人正對著王伯拱手問好。
王伯笑著回應。
“蘇老爺能過來倒是在王某意料之中。”
“王大叔,那我呢,在此見到我,您是否也在意料之中?”
又一個年輕男子腆著笑臉湊了過來。
柳樹林靜坐著不動,難怪家里人一致認為該由王大哥陪著他過來。
競拍會還沒開始呢,王大哥就遇到認識的人了,這讓他無形中多了一些底氣。
王伯對蘇老爺致歉后才看向蕭鶴。
“蕭鶴,怎么又是你,你是怎么混進來的?”
“王大叔,瞧您這話說的,門口站著衙役呢,沒有邀請函,他們能放我進來?”
說著拍了一下旁邊蕭二蕭的肩膀。
“二弟,還不快向王大叔問好!”
蕭二蕭趕忙狗腿子似的連連拱手。
還不待他說話,王伯就擺了擺手。
“你倆這次又是假扮的哪位富商?”
蕭二蕭眼睛瞪的圓溜溜。
“王大叔您不要誤會,北大街我大哥是沒份兒。
我們常去的那幾條小街道上倒是有我大哥不少產業,都是他祖上留下來的。
所以這次能來參加這競拍會,是羅縣令查過卷宗后才發了邀請函,可不是我們兄弟倆蒙混進來的啊!”
原來這小子還是有些家底的,王伯微微皺眉,上下打量著蕭鶴兄弟倆。
心中暗自思忖這兩人行事向來不走尋常路,不知此次又要鬧出什么花樣。
不過,他倆最近不是鞍前馬后的粘著自家少主么?
王伯淺笑著問。
“既然如此,那你們這次來,是有看中的拍品?”
蕭鶴面露苦笑,湊近王伯低聲道。
“王大叔,我聽聞那仇老狗的神武閣充公后,縣衙要拿出來競拍。
可惜我收到邀請函時來不及去老吉縣請我姐過來,便來看看那大宅子最后花落誰家。
那可是好地段,今日來的富豪們八成都想將那宅子買下。”
蕭二蕭在一旁補充道。
“我大哥名下雖有不少產業,可他會敗家啊,手上能花的銀子真沒幾個,來了也是白搭。”
“二弟你給我閉嘴。”
蕭鶴不顧公眾場合,一手就捂住了蕭二蕭的嘴巴。
柳樹林在一旁聽到這些話,不自覺的就拽緊了用來擦汗的帕子。
想到女婿拜托他這次務必拍下仇老賊留下的大宅子、兩旁的鋪子。
還有仇萬鱗以前那處搏擊場。
看來很多人都抱有同樣的想法啊,這可就難辦了,那幾處房契價格會不會越炒越高?
不動用女婿的銀票,夠銀子買下宅子么?
這一擔心,柳樹林頭上又冒出汗來。
王伯清了清嗓子,回身給蕭鶴兩兄弟介紹道。
“蕭鶴,這位是我柳樹林兄弟,說名字你倆未必知曉。
相信我柳兄弟的大女婿你倆如雷貫耳,那便是縣衙新上任的陸捕頭。
“額....”
蕭鶴愣怔了一下,與二弟對視一眼,趕緊點頭哈腰。
連連拱手,口稱。
“柳大叔好,原來您就是陸捕頭的岳丈大人,失敬失敬。”
柳樹林微微點頭,既是提到了自己姑爺,那必須表現的從容不迫。
“兩位無需客氣。”
王伯及時說道。
“柳兄弟,你今日想競拍下北大街的宅子鋪子,只怕競爭者不少啊!”
這話聲音不小,不僅蕭鶴兄弟倆聽到了。
另一邊的蘇老爺也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里。
其他的富商們紛紛側目看了過來。
其中有一位去過柳家米面鋪的掌柜對他旁邊的鄉紳說道。
“東家,那位好像是柳家米面鋪的老板,他家的精米精面那是清水縣城里的獨一份。
品質好,價格公道,鋪子里還有縣衙給送的“誠信經營”的錦旗。
他就是咱們酒樓一直想合作沒合作成的糧商。”
“難怪這次能在受邀之列,我說以前怎么從未見過。”
鄉紳談笑間,心里就有了譜。
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柳老板能來這里,背后必有縣衙撐腰。
另一個富商小聲說道。
“我剛剛聽他們在說,這位柳老板還是陸捕頭的岳丈....”
“啊...,這就更不能得罪了,那咱們還要不要跟他競爭?”
“到時看看柳老板開口競拍的是什么,咱們不跟他爭就是了。”
就在眾人私下交流時,羅縣令在一眾縣丞、主簿、師爺、衙役的簇擁下走上了拍品展示臺。
他雙手抬起,示意眾人安靜。
喧鬧的場地頓時安靜下來,只余眾多的呼吸聲。
羅縣令目光掃視全場,朗聲道:
“各位員外鄉紳,今日這場競拍會,乃是為了幫助咱們清水縣度過糧食短缺難關。
大家也都清楚,去年罕見下了多場暴雨。
沖毀了大片良田,導致地里莊稼近乎顆粒無收。
如今縣衙里也是糧倉空虛,有不少百姓更是家中斷糧,耗空了家底,靠著野菜稀粥勉強果腹。
為了清水縣的繁榮安定,本縣希望眾位能伸出援手,解救百姓們于水火。
此次競拍的物品和田產房契,皆是朝廷重犯仇萬鱗多年來通過巧取豪奪所得。
理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還望大家踴躍競拍,所得款項將用于購買谷種,亦會將銅錢分發給受災的農戶人家。
本官在此先感謝在坐的各位,深明大義、慷慨解囊。”
羅縣令說完,臺下響起一陣陣叫好聲。
隨著兩名衙役搬來第一件拍品——青花瓷瓶,競拍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