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在后院池塘邊的假山旁找到了月紅和暗香。
彼時她倆正在那小聲嘀咕。
“妹妹,陸沉想將倉庫記在老管家名下之前,為何要問老管家是不是奴籍?”
月紅輕輕撫摸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側著腦袋問。
暗香雖然是奴籍,可也沒人告訴她,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啊!
不然她也不會以打劫山匪賺取私房錢、為最大的興趣愛好...
“興許是我們都叫老管家,三少爺就認為他就是咱們柳宅里的管家吧!
國公府里就有好些個管家,管家之上還有個劉總管,他們皆是奴籍之人。”
月紅輕輕點頭。
“奴籍怎么了?難不成奴籍沒有買房產的資格?”
這問題竟然難住了暗香。
她心心念念給她娘買宅子是一回事,但從未落到實處。
先前手里也沒銀子,是以從未關心過這個問題。
至于月紅,為奴為婢的時候手上就沒超過十五兩,想著的不過就是贖身回家的事兒。
對奴籍能不能買宅子同樣是一無所知。
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倆繼續往下討論。
“姐姐,我記得咱們老爹在京城是買有一處宅子的,老爹能買,說明奴籍也是能買宅子的吧?”
暗香說完,月紅贊同的點著腦袋。
正要說話,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傳來。
“奴籍不能買房產,?奴籍人員作為奴隸,其自身受到嚴格限制。
通常被視為奴隸主的財產,因此不具備購買房產的權利。”
陸沉耳力極好,她倆的交頭接耳也被他聽到,好心的過來給她倆解釋。
暗香眨巴著眼睛,還在想著三少爺過來,她怎么沒聽到聲響。
月紅就上前拉住了陸沉的手,逮著他要他保證。
“夫君,你剛剛聽到我們的話了?老爹在京城買有宅子的事,你可別在家信里提及。
不然,被國公府沒收了去,咱們老爹就會因為我們的一時口誤,失去一處房產。”
陸沉輕笑出聲,幫月紅捋順額前被風吹亂的秀發。
“夫人想多了,王伯在京城的那處宅子,用的是我兄長的戶頭。
并非以奴籍身份購置,所以不存在被主家沒收一說。
王伯若是背著主家在外置辦的私產,又怎會讓府里好些人都知道?”
暗香見他倆舉止親密,有心想離開,又想聽多一些,便硬著頭皮上。
湊過來改了稱呼問。
“大哥,世子爺與老爹很熟么?怎會幫老爹這個忙?”
陸沉微微頷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何止是熟,我聽兄長說過,他年幼時特別粘著母親。
母親每次出去參加各種宮宴和貴婦們的聚會,他都要跟著去。
但很多場合不適合他一個小孩子進去,兄長只得坐在馬車里等候,負責母親出行車駕的便是王伯。
王伯對兄長呵護備至,兄長后來跟著母親出去,實則也是想跟著王伯去玩。
隨著兄長逐漸長大,進入族學念書,才與王伯接觸逐漸減少。
在兄長幼年,王伯對他的關愛比父親還多。
他一直將這份情同父子的感情牢記于心。
只是礙于府里的上下尊卑,各種禮儀,并未表現于人前。
偶爾兄長也會乘坐王伯的馬車,順道關心他的近況。
并以自己的名義為王伯添置了一處宅子,將那處宅子的房契贈于王伯。”
月紅輕拍著胸口,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可見這世間,總有感情能忽視主仆制度。
世子爺對老爹如此,我亦是得了蘇姨娘的照拂。
她也會時常叫我過去,問我過得可好,還抽空兒教會我識字。”
陸沉目光溫柔地看著月紅。
“這樣說來,我還要感激蘇姨娘帶你去了京城,不然,我怎么有機會與你相遇?”
月紅扯了扯陸沉的衣袖,示意他,妹妹在旁邊呢!怎好說這般體己的話。
陸沉心領神會,微微頷首,嘴角卻依舊噙著那抹溫柔的笑意。
暗香假裝沒看到,皺著眉又問。
“我記得那會咱們還想買下這處宅子呢!是老管家不肯出售,老爹才將這里租下來。
難不成老爹也不知道奴籍不具備購買房產的權利?”
月紅聽后看向陸沉,等著他給個說法。
陸沉只得緩聲答道。
“這也說明王伯接受兄長贈予的房契后,并未去官府過戶,故而他才不知。
老管家若是肯將宅子賣給他,去縣衙是不會受理的,租賃不屬于房產轉讓過戶,在牙行辦理就成。”
月紅和暗香這才恍然大悟。
暗香一拍腦袋,小聲說。
“老管家藏的夠深啊,大概從老爹租下這處宅子時,就知道了老爹是奴籍,卻從未說過這事。”
月紅點點頭。
“所以咱們老爹才說他賊精啊!看破不說破,才是大智慧。”
陸沉待她倆討論完,復又提起先前的話題。
“月紅,兄長是個極好的人,他得知我想與你成親,并未提及門第是否合適。
反而在得知你懷有我的子嗣后,大力支持我過來陪著你,期望我倆的孩子平安健康的出生。”
月紅若有所思的點頭。
這位國公府的世子爺,她在國公府時只是一個低等丫鬟,是以未曾見過。
但聽了陸沉今日所說,料想他定然是個不錯的人。
能念著幼時的情義,給府里的奴仆買宅子的主子可不多見。
暗香這時也贊同的說道。
“世子爺這般仁義,定是個寬厚大量的人,他與世子夫人也是鸞鳳和鳴,只可惜...”
說著說著就嘴瓢了。
即便世子夫人好幾年沒給世子爺誕下嫡子嫡女,這話也不能當著三少爺的面說啊!
暗香及時止住話頭,轉身就走。
“我去廚房看看,雞湯煲好了沒。”
月紅愣愣的看著暗香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回頭看向陸沉。
“咱們剛剛說到哪了,妹妹怎么突然就走了?”
“說到我們的兄長和大嫂。”
陸沉伸手牽著月紅往他倆住的院子里走。
月紅腳步稍頓。
“我們的....兄長...大嫂?”
陸沉側目,認真的看著她問。
“夫人,你我既已領取了婚書便是夫妻,從此也多了一層身份。
我是柳家姑爺,而你,則是陸家兒媳,你不會當作不知吧?”
月紅的臉頰浮上一抹淡淡的紅暈。
并非因為羞澀,而是陸沉這問題讓她不得不面對一直被她忽視了的事實。
是啊!一紙婚書——兩姓聯姻,與身份相對應的,還有責任和擔當。
陸沉在柳家,對柳家老小視同親人。
而自己,作為陸沉的妻子,怎好對他的家人不聞不問?
感情從來都是相互的,哪有什么天生般配的人?
只不過是一個懂得包容遷就,一個懂得適可而止!
思及此,月紅輕輕咬了咬唇瓣,抬頭望向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我自然知曉這其中的道理,只是以往總覺得.....這婚姻之事太過倉促,還未完全適應過來。”
陸沉微微頷首,目光柔和的看著月紅。
“我明白這婚事對你而言有些突然,你以前應該從未想過。
可既然已成夫妻,諸多事宜我們往后總得共同面對。
家中祖母、父親、母親、兄長和大嫂,他們都待我極好。
且他們對這門親事均已認可,都盼著我能帶著你和孩子早日回歸陸家。”
“我并非有意疏遠,只是不知該以何種姿態去面對他們。”
月紅輕輕嘆了口氣。
這就從府里一個丫鬟搖身一變,成為少夫人了么?
難道這就是妹妹曾暗示過的母憑子貴?
可自己如今在娘家過得多好啊!
對國公府的富貴尊榮還真提不起興致。
陸沉輕輕拍了拍月紅的手,聲音溫柔的說道。
“無需擔憂,來日方長,夫人可有興趣對他們多些了解?
為夫將知曉的都說與你聽,以免你日后見到他們時,一無所知,不知如何相處。”
“好,夫君便說與我聽聽吧,我也好多些了解,將來的日子,我和夫君一起面對就是了。”
月紅挽著陸沉的胳膊,喜笑顏開的往廂房里走去。
左右不是近在眼前,且當八卦聽著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