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是柳宅里的眾人最稀里糊涂的一天啊!
王伯硬是被小閨女拽著袖子回來挪了窩。
暗香的理由無可厚非,既然是她的爹娘,怎能分院而居?
王伯、暗香、大壯、二壯就在陸沉和月紅的觀望下,搬著王伯所有的家當,進了五號院子。
喬氏初來乍到,沒搞明白狀況之前,哪好說反對的話?
加上暗香那么賣力的忙進忙出,喬氏硬是沒有開口問詢的機會。
看著女兒指揮著大壯二壯,就要將王伯的衣物往她住的臥房里搬。
喬氏才攔著說道。
“這些不用你倆幫忙,我們自己來就成。”
大壯二壯恭敬告退。
一時間,屋里就只剩下王伯、喬氏、暗香三人。
喬氏拉著暗香的手,一臉焦急的問。
“囡囡,你快跟娘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伯見狀,趕忙說道。
“你們母女倆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然后就逃也似的出了五號院子,心里想著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人到中年,居然莫名其妙有了個內人。
追根溯源只嘆當初答應假扮月紅公爹之時,沒想過這身份還會有后續發展。
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
從月紅踏上他趕著的馬車那刻起,王伯的人生就已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一切都在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早就打破了他多年來的墨守成規。
月紅和暗香哪里知道,在老爹心里曾經有過一個愛而不得的人。
她倆所想的,不過少年夫妻老來相伴,時光的長廊經不起一而再的蹉跎。
老爹已經錯過了花滿枝頭的昨日,又怎好錯過今朝?
看著老爹妹妹他們都去了五號院,月紅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是還有一個好姐妹春蘭沒單獨相談么?
月紅要與春蘭敘舊,陸沉也不好在一旁陪著。
這不,陸沉和王伯這一對假扮的父子又在后院相遇了。
王伯踱步過來,笑著問。
“怎么,我大閨女還在生你的氣呢?”
“哪能呢!月紅也不是真生氣,就是心疼暗香臉上傷著了,老爹你那邊可還順利?今晚打算睡哪?”
陸沉戲謔著反問。
“唉!你剛不是看到了嗎?我那些家當都搬過去了。
也不知道往后和喬氏住在一個屋檐下會是個什么光景。
想我這么多年獨來獨往慣了,冷不丁有個內人,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王伯苦捋著胡須笑著搖頭。
陸沉眼見四下無人,拍了拍王伯的肩膀,安慰道。
“王伯,您這一生未曾娶妻,月紅和暗香都替您著想。
就怕您以后有個頭痛腦熱的時候,身邊沒個人照料。
她倆這番好心您還如此抗拒,莫不是心里有人?”
“什么人,沒有的事。”
王伯矢口否認,警惕的看向陸沉。
這孩子比他兄長心思縝密的多,難不成他猜到什么?
又想起那日陸沉說:母親讓我給你帶句話,當放下過去,為自己而活才是。
王伯尬笑著擺了擺手。
“有些事順其自然就好,倒是這不讓人省心的歲歲,你打算怎么處理?
這丫鬟叛逆不羈,挑是惹非不像個善茬。
你是因為她是你母親安排來的人,還是因為她是平安的妹子,才對她留有余地?”
提到歲歲,陸沉深邃的眼眸中寒芒一閃而過,隨即就恢復了淡然,云淡風輕的說道。
“母親派她過來,主要是她有些身手,方便一路護著喬氏和另一個丫鬟。
如今她任務完成,自然沒她什么事了,我會讓平安盡快將她送走。”
“送去哪?少主您就不擔心她走漏風聲了,今日她沒瞧見您之前,我確實想放她走來著,可這....”
“不過一個小武婢,翻不起風浪。”
陸沉嗤笑一聲,施施然往前院走去。
王伯眉頭皺的都能夾死一只蒼蠅,在心里嘆息。
少主到底還是顧念與平安的主仆情,打算放這丫鬟一馬。
唉!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平安總不可能押送歲歲回京。
放她獨自回京,把三少爺在清水縣的事傳出去也是麻煩事。
若這歲歲留在清水縣,則更加令人不放心。
且不說大閨女懷著孩子會不會因為她動了胎氣導致早產。
她萬一躲在暗處伺機而動,到時來偷走剛出生的孩子可就大事不妙了...
王伯越想越遠,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
于是在心里下了個決定。
今晚得趁著夜黑風高,將那歲歲一了百了。
只有死人才能讓人放心啊!
是以,他佯裝置身事外的樣子,和陸沉一起去了前院。
柳宅里又增添了人數,中午的時候,餐堂里兩張大圓桌都派上了用場。
分成了男女兩桌,親家母來了,柳樹林自然也得回來客套一番。
徐氏讓春嫂、夏嫂準備了豐盛的飯食,餐桌上喬氏坐在老太太身邊。
往常大家圍坐在一起不覺得。
這一分開兩桌,便能看出柳宅里的男女比例勢均力敵啊!
男賓席上有柳樹林、王伯、老管家、陸沉、常勝、柳月初、平安。
女賓桌上有老太太、喬氏、徐氏、月紅、暗香、月娥。
對了,還有新來的兩名丫鬟。
春蘭自覺的加入了春夏秋冬四個嫂子那邊的飯桌,不過還沒到下人用飯的時候。
她這時正伺候在月紅身后。
曾經的好姐妹一下子成為伺候自己的丫鬟,月紅其實也覺得不太適應。
想當初,她和春蘭在國公府里時,同吃同住,談天說地,互訴衷腸,親密無間。
如今春蘭伺候在側,這般轉變實在讓月紅心中五味雜陳。
月紅側目看了春蘭一眼。
只見春蘭低垂著眼簾,神色平靜,有條不紊地為她遞茶布菜。
于春蘭來說,主仆之分本就該如此,她其實很好接受。
出府前,國公夫人沒告訴她新主子會是誰。
這一路過來她一直有些忐忑,直到見到月紅,春蘭才放下心來。
不論伺候誰,她都是婢女的身份。
主子是以前的好姐妹,她反而不用擔心會受到苛刻打罵。
皆因她知曉舊友心性善良,她只需盡心盡力伺候,不做逾越之舉就行。
月紅這時輕聲對她說道。
“春蘭,你剛來,別太累著自己,咱們家沒那么多講究,你坐下一起吃飯吧!”
月紅身邊的暗香也點頭稱是,還打算起身給春蘭讓個位置。
春蘭一怔,隨即露出感激的笑容,輕聲說。
“這不合適,莫要為奴婢壞了規矩,兩位小姐安心用飯吧!”
月紅只得作罷。
暗香只得坐下。
暗香想到歲歲說的小門小戶規矩稀松平常之類的話,就暗暗磨牙。
為了柳宅的和諧安寧,為了姐姐不再為那賤婢氣著自個兒。
她吃著飯,默默的在心里醞釀自己的計劃。
得趁著今晚夜黑風高,送那武婢一個功德圓滿。
剛剛月紅和春蘭的小聲交流,喬氏也看在眼里,不知為何,她心里竟莫名的平衡了。
原來為難的不止自己一人啊!
喬氏畢竟是月紅和春蘭在國公府針線房里的掌事嬤嬤。
她倆天天一起上下工,同住一間仆從房。
兩人關系相處的好,喬氏怎會不知?
如今她倆居然變成了主仆關系....
想必這一時半會她倆都不好接受,心境和自己差不多吧!
不過看春蘭好似完全能夠適應如今的職責。
喬氏就想到了自己當下的處境,不自覺就偷偷看向王伯。
這王武,同在國公府,她老早就認識。
雖然是府里的馬車夫,但他其實只負責國公夫人的車駕,其他人可沒資格差遣他。
看著憨厚老實,沒想到囡囡會認他為爹,且相處的極為融洽。
喬氏溫婉一笑,還能怎么辦呢?囡囡可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國公府里老夫人的眼光不好,不代表自己的女兒眼光也不好,那就試著了解吧!
至于歲歲?歲歲被關在柴房里呢!
徐氏有些糾結要不要給她送的吃的喝的過去。
聽說歲歲還是平安的妹妹。
也不知平安這會得知自己的妹子被關在柴房,心里作何感想?
想到此處,徐氏也往男賓桌那邊看去。
只見平安清秀的臉上面無表情,偶爾與陸沉低聲交談。
這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徐氏便將這事拋在腦后。
一個敢罵親家公的外人而已,晚些讓夏嫂給她吃點吃喝過去就是了。
畢竟關在自家柴房,餓死了也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