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陸沉和月紅的夫妻臥房里。
許是白天睡多了,月紅這一時半刻睡不著。
眨巴著眼睛數著帳頂垂下的流蘇穗子。
陸沉也是一樣,側躺在月紅身邊,單手支撐著頭,目光溫柔地落在月紅的側臉上。
屋內的燭火的光影在她臉龐勾勒出柔和的輪廓,讓她看起來愈發嬌俏動人。
“夫人在想什么呢?”
陸沉輕聲開口,聲音低沉又帶著幾分寵溺。
他伸出手,輕輕將月紅散落在臉頰邊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后。
月紅轉過頭,與陸沉的目光交匯,眼中閃過一絲俏皮。
“夫君,你說讓平安今晚就將那個歲歲送走,是打算送去哪啊?”
陸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送去我們見不到的地方即可。”
他的手指順著月紅的發絲緩緩下滑,落在她的肩頭,輕輕摩挲著。
月紅臉頰微微泛紅,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亂撞。
即便與陸沉說好為了腹中的孩子,暫時不再有親密舉動。
可他時不時的碰觸,還是會讓月紅心動不已。
不去想卿卿我我,那就只有談談正事了。
“為何要晚上送走呢,是防著白天她口不擇言嗎?”
陸沉輕輕將月紅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下巴輕輕擱在她的頭頂。
“白天送人,夜里....”
陸沉沒把話說完,月紅卻聽出了言外之意。
她抓住陸沉的手,輕聲問。
“是要殺了她?歲歲是平安的妹妹,他怎好下手?”
“有什么不好下手的?平安早就與她決裂了。”
陸沉很隨意的說道。
心里想著,好在平安以前敷衍了事,并沒傳授歲歲多少武藝。
否則還真是個大禍害。
兄妹決裂?
什么樣的事,會讓兄妹決裂?
月紅的好奇心蹭蹭蹭的往上漲,她揪著陸沉的衣襟,藏不住一臉八卦的追問。
“說說,具體說說是咋回事,讓我知道了,也好教育咱們的孩子將來引以為戒。”
陸沉聞言一笑,大手輕輕撫摸著月紅的腹部,緩緩道來。
“平安的爹娘是府里的奴仆,他爹娘在莊子上幫著管理事務,兢兢業業,頗得父親賞識。
平安與我年歲相仿,六歲那年,他爹帶著他來到府里,參加我身邊伴童的挑選。
那時我要挑幾個能陪我習武的玩伴,前來任我挑選的足有二十多個。
平安那時瘦瘦小小,不在我考慮范圍之內,我選了另外幾個讓他們去抓鬮。
剛巧我一個不留神,手上盒子里的蛐蛐跳了出去。
平安沒資格抓鬮,就去抓那只蛐蛐。
我只見他身形敏捷,三兩下就把蛐蛐穩穩抓在手心,給我送了過來,我當時就有決定,就是他了。”
月紅聽著好玩,笑著問。
“所以,你讓那幾個還在抓鬮的孩子都不用忙活了,都走吧?”
陸沉見她笑,也跟著她笑。
“哪能呢,除了平安,還有三個玩伴。
不過后來他們幾個有的吃不得習武的苦,有的品行不佳,沒資格一直跟在我身邊罷了!”
“夫君的意思是說歲歲能吃的苦,品行極佳,故而才能跟著你們一起習武了?”
月紅不自覺就撇了撇嘴。
歲歲看陸沉時,那般驚喜的兩眼發光,她可是親眼瞧見了。
陸沉警覺的握住了月紅的手,輕柔的捏了捏。
他雖然喜歡月紅會為他吃醋,可不喜歡月紅氣著她自己個。
趕忙繼續說道。
“夫人有所不知,歲歲并非與我一同習武。
歲歲是在幾年后,跟隨她爹娘來府里匯報莊子上的收成。
她一見到國公府的繁榮富貴,便舍不得離開。
求著她爹娘將她也留在府里成為府里的丫鬟。
剛巧那段時間,父親鎮國公也在府上。
他倆的爹是跟隨鎮國公上過戰場,因受了重傷帶了殘疾才退役的兵卒。
父親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們這個請求。
歲歲便留在了府里,她那時年歲還小,府里也沒給她安排活計,她便時常來找平安。
我去外祖父家習文的時候,平安則是留在府里。
有時會在青竹苑里教她習武,我回來撞見偶爾也會指點一二。”
陸沉親了親月紅的額頭,補充道。
“僅此而已,夫人莫要胡思亂想。”
月紅在他懷里像小豬一樣拱了拱。
“然后呢!他們兄妹倆這不是很好嗎?”
陸沉蹙了蹙眉,臉上添了一層陰霾,嘆了一口氣說道。
“大概是在兩年后吧,莊子上來人說平安的父親病重。
平安得知消息,與我告了假,帶著歲歲一起回去照顧他倆的爹。
當時我還讓平安帶了府醫一同前去。
沒多久,平安和府醫都回來了。
說是他父親并沒有生命危險,只需每日按時喝煲好的藥材,慢慢將養著,很快就能好起來。
結果不到一個月,他倆的父親突然就撒手人寰。
平安都沒來得及見上他父親最后一面。
等他悲痛的趕回去為父親料理喪事,歲歲卻比他先一步回到國公府。
平安自那以后就與歲歲形同陌路,我也是后來才從平安口中得知。
這歲歲嫌棄莊子上生活清苦,厭煩病重的父親。
還抱怨她娘整日忙著莊子的事務,不在家照顧她爹。
她一心只想著早些回國公府。
府醫開的藥需要精心熬制,可歲歲嫌麻煩,常常大幅減少煮煮時間,導致藥效大打折扣。
這事被她娘見到,做娘的心疼丈夫,又要管理莊子上的事務。
說了歲歲好幾回,勸她用心熬藥。
可歲歲不僅不聽勸告,反而被說急了眼,會對她娘大打出手。
那天,她爹最后一次喝了她熬制的藥,沒一會兒便口吐血沫,掙扎幾下后再也沒了氣息。
她娘見狀悲痛欲絕,心中隱隱覺得事有蹊蹺。
慌亂中,她娘把那些藥渣偷偷收集起來,拿去問懂藥理的郎中。
郎中仔細查看藥渣后,大驚失色,告訴她這藥熬制的火候和時間完全不對。
有些藥材甚至都沒熬出藥性,更要命的是,那藥味刺鼻。
疑似往里面放了防鼠蟲的粉末,人喝了怎能不出事。
她娘這才明白,是歲歲的任性和狠心,直接害死了她爹。
可憐她爹在戰場被敵人砍斷了幾根手指頭都能大難不死。
卻在退役多年后,死在自己親生女兒的手上。
她娘念著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沒將這事告知外人。
但也對這個女兒徹底寒了心 。
平安從他娘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恨死了這個妹妹。
別說與她再有什么兄妹情分,便是看她一眼都覺得惡心。
回到國公府后,平安刻意與歲歲保持距離。
就怕克制不住心里的仇恨將她殺了,壞了府里規矩。
歲歲卻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的罪孽有多深重。
還像往常一樣來青竹苑找平安,想要恢復從前的關系。
我知道了這些事后,著令下人不許府里丫鬟進入青竹苑,歲歲也就不得進去了。
好多次,她在府中的回廊上攔住平安,一直叫他哥哥。
可平安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側身而過,沒有留下一句話。”
月紅聽完點點頭。
“如此說來,這歲歲真不是個好東西,連自己的親爹都能狠心害死。
夫人...母親她怎會派這么一個人過來?”
陸沉思忖了一下說道。
“許是母親交給她的任務僅僅只是送另兩人過來。
至于她,大概任憑我們處置吧!
畢竟平安與她明明是兄妹卻又水火不容。
母親察覺到不尋常,沒準派人去莊子上打聽過。
亦或者,歲歲在府里也沒消停,連脾氣極好的大嫂也容不得她了。
歲歲是家生子丫鬟,夫人手握她的身契,隨時將她杖斃發賣都無人問責。
我讓平安去結果了她,一是讓平安出那積壓已久的怨氣,二也是不想夫人心中困擾。”
陸沉認真的解釋著。
以免月紅在心里先入為主的對母親和大嫂帶有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