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淵內,聽心閣外。
辛腸此刻由一白鹿陪同,身旁聚著一幫小妖,大都是些血脈低微的,若仆役一般。
“說是來洞淵尋個樂子,怎差點把自己給搭上去了。”
那白鹿身著身著素白道袍,一副仙修打扮,甚至還提著一拂塵,只是鹿首依舊,顯出幾分滑稽來。
辛腸聞言,鬃毛炸起,頗未不甘的說道:
“我就是看這宋世儀不忿,他個人屬,借著竊來的朱雀運,來我們洞淵作甚。”
“你說說,這叫個什么事,還有沒有王法了?”
白鹿看著自家這位兄長,頗為無奈道:
“哪里的王法,白狐丘就在離國,按著劃分,洞淵這處亦是,難道是宋氏的王法?”
“呸,當然是古時妖帝的法令,他宋氏的朝廷,連仙道都管不住,還來管我們妖類,什么笑話。”
辛腸滿臉不屑,獅牙閃著寒光,鬃毛抖動,似是怒極,白鹿卻勸說道:
“別說這些,你招惹宋世儀就算了,畢竟盤恒洞落在遼地,管不到你。
“你說說你,哪根筋不對,去招惹一位龍子?前些年東海血禍,不少妖王、真人都隕落,血染瀚海,還是幾位大人來調停。”
“見著龍屬,早早避開才對,你還要去招惹,是不是蠢。”
辛腸叫那白鹿說的喪氣幾分,但轉而又抬首道:
“陸求虛,你怕什么!”
“這是位溟澤出身的雜血,恐怕是叫驅逐出來,沒什么勢力,又未傷及他性命,東海龍宮理會作甚。”
“東海、北海和溟澤,這三處龍屬又不是親如一家,怕什么,早些年還”
那陸求虛叫辛腸此言嚇了一跳,當即伸手,捂住那張獅嘴,斥道:
“還說,不要命了!”
辛腸忽地停住,怔怔看向天邊,好像有一道紫電迅速掠過。
一條青蛟自洶涌的紫電中落下,玉角縈雷,化為人形,蛟首昂起,看向這青獅白鹿。
對方脖頸處的逆鱗閃爍,深邃、幽沉的玄陰之光顯化,龍氣森然,上位者的氣息壓下。
辛腸卻還是一副混不吝模樣,怔怔看來,只開口說道:
“原來是龍子,找我.”
許玄卻未讓其多言,直直一道紫電洶涌而下,直沖這辛腸面門,一旁的陸求虛叫許玄這動作驚到,本欲見禮。
這青鬃獅子仍如魔怔一般,周身甲木神光涌動,化作寶甲,竟是怒吼道:
“大膽,膽敢冒犯我盤恒洞。”
許玄只是直直盯著這辛腸心竅處,劍氣縱橫而下,這獅子本就叫宋世儀打得萎靡,已是強弩之末,此刻更無幾分還手之力,頓時叫那雷光混同劍氣刺出密密麻麻的血洞來。
這青鬃獅子倒下,許玄手中雷光凝劍,直直刺入這辛腸口中,隨手一劃,這獅子舌條便齊齊斷下。
那團血肉落在地上,迅速變為一團文字來,變化不定。
那陸求虛見此,面色一變,立刻攜著這辛腸,向那聽心閣方向行禮,那團文字才漸漸消散。
“幽度龍子,他是中了神通,非有意冒犯,還望寬恕。”
陸求虛上前一步,護住了受傷的辛腸,許玄則是直直看來,冷冷道:
“與我何干,那你的意思是,要怪在”
許玄接下來未言,那陸求虛卻已經驚出冷汗來,這才察覺自己說的錯了,忙又向那聽心閣方向行禮告饒,這才回神道:
“還望龍子念著他如今下場凄慘,寬恕幾分。”
說著,這陸求虛一拍辛腸腦袋,怒道:
“還不求這位龍子原諒?”
那青鬃獅子此刻卻沒什么脾氣,鬃毛耷拉,只道:
“正是,先前冒犯,還望龍子原諒。”
一旁的白鹿也在此刻上前,打圓場道:
“幽度龍子,我這位兄弟是個粗蠢的,冒犯了您,我在此代為賠罪了,還望您海涵。”
兩妖見許玄并未再動手,稍稍安靜,可那白鹿似是想起一事,瞪向這青獅,低低問道:
“你前些日子入閣,可是調笑了幾位狐女?”
辛腸鬃毛搖動,獅首輕點,引得這白鹿氣極,恨不得罵死自家這位兄弟,此時卻只能忍住,打圓場道:
“幽度龍子還有何事,若是覺得心中有氣,什么都好商量。”
一旁的青獅也是點首,似乎叫那位妖王的神通嚇到,此刻是半點戾氣也無,鬃毛伏下。
許玄看向凄慘的辛腸,收斂戾氣,只問道:
“你出身盤恒洞,如今在遼地活動?”
辛腸見提及自家出身,似乎有些底氣在,當即答道:
“正是,我家老祖九靈妖王已投奔遼國,得封一地,洞府也搬了過去。”
聽聞此處,許玄神色緩和幾分,這獅子在遼地走動,倒是可以問出些東西來。
“如今北方是個什么局勢,你可清楚?”
辛腸思索起來,一旁的白鹿卻上前一步,笑道:
“龍子還是問我罷,他嘴笨的利害,說不清楚。”
許玄點頭,這白鹿看了辛腸一眼,似乎是讓這青鬃獅子莫要胡言,接著看向許玄,說道:
“如今是個離衰遼盛的局面,宋氏抽調不少仙道過去,但少有真正出力的,叫遼國壓著打。”
“七宗之中,也就太真,扶塵二宗鼎力支持,剩下的各有心思,這些年失地不少,宋氏顏面可叫丟盡。”
一旁的辛腸聞言嚷嚷起來,說道:
“正是,這算個什么帝族,看看人家古夏楊氏,比他宋氏不知強哪里去了,早該收歸天下。”
“人家是金烏正統,仙妖哪里會不從?”
陸求虛立刻又捂住這青鬃獅子的嘴,轉過來賠笑道:
“龍子莫要在意他說的這些胡話。”
許玄則是心思電轉,暗暗盤算起來,古夏楊氏,這一支金烏長子化人傳下的,來歷悠久,仙妖魔釋共尊。
按照這兩妖的說法,這家應當還有真君在,不知是哪一道的?
陸求虛卻看向許玄,只道:
“幽度龍子可還有事,若是無事,我們便告退了。”
許玄卻仍有一問,正是關于那洞天的,此刻平平問道:
“遼國有位叫蕭雪崖的,你們可知道背景?”
聽及此名,辛腸面色一變,和陸求虛對視一眼,只道:
“自是聽說過,這位出身帝室,雖是旁支,但極善斗法,早些年成就筑基,頗有威名,如今已是中期修為。”
陸求虛似是想起一事,補充說道:
“這位曾和周始劍仙斗過一場,雖然敗走,但也撐了數個回合,自此威名大盛。”
許玄聽及周始之名,似有所想,只繼續問道:
“這位周始又是什么路數,我看那觀周天榜上,有人可是出了天價,欲買其性命。”
陸求虛鹿角晃動,說起此人,明顯來了興致,只道:
“這位是邊疆鼎鼎有名的散修,不知出身,遼國的說他是遼人,離國的說是離人,兩邊都爭的利害。”
“他憑空而出,一路化險為夷,若有神助,修成筑基,悟得劍意,游歷東海,更是斬了【金煞犼】一脈嫡系,這家的紫府有傷,不能遠游,便出天價買他的命。”
“多少好手前往邊境,不乏些頗有威名的積年筑基,都折在他劍下。”
許玄越聽面色越沉,這人極度不對勁,這般風頭無二,真人卻不理會,絕無可能,要么是此人背景深厚,要么是早在局中。
蕭雪崖和這人接觸過,更是讓許玄生出幾分猜想來,只怕和【涌劫天】有關。
離遼相爭,這辛腸倒是得知不少消息,許玄心思稍沉,遼國情況不明,但可借洞淵查探,這辛腸倒是有幾分用處。
【涌劫天】落在離國,卻讓蕭雪崖這個遼人來摻和,必然有謀劃。
若是能得知這位的行跡,也可猜測幾分,有些了解。
“今后若是得了那蕭雪崖的消息,就到聽心閣內記錄,留待我取,可明白?”
陸求虛立刻點頭,笑道:
“為龍子效力,我等自然盡心。”
那青鬃獅子神色感慨,連連呼道:
“龍子大度,這事我必銘記于心,日后若是龍子來我【盤恒洞】,我必要盡心接待。”
陸求虛跟著謝過,立刻拖著這青獅走了,沿著渡口離開洞淵,就此不見。
許玄翻手,取出宋世儀交予自己的玉簡,不知這是何物?
以靈識觸之,翻閱,卻見內藏一幅道圖,徐徐展開。
畫的是在一處海上,陰云重重,遮蔽萬里,雷公電母,天將仙兵,無數雷火在虛空中焰焰燒著,火鞭飛舞,金蛇走躍。
雷部諸將,各執鞭,持鏡,面容模糊,看不真切,正圍著一魔,只見紫雷封天,金雷殺伐,白雷降劫。
九條蛟龍正拉著一雷車,上坐一人,身旁有萬道明光涌動,九霄落雷之景,僅能看出一模糊人形來,天上北斗閃耀,殺機自生。
那魔通體散著血光,同九州相連,若人若獸,極為難辨,竭力抗爭。
【天蓬誅魔圖】,這便是此圖真名,雖是后人所畫,但其意境之深,道法之重,讓許玄看得心悸。
‘這記載的是何事,所誅的是哪一魔?’
若是天陀在就好了,定能說出個一二來。
許玄稍稍感嘆,宋世儀果然出手闊綽,這幅道圖別的不說,拿來觀想,就對雷法有不少進益,十分罕見。
若是論價值,恐怕比什么筑基法器高上不少,只是不知何古法器如何相比?
‘那公孫昔到底是什么來歷,讓這宋世儀處處遷就她?’
許玄似乎從此女身上感到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息,好似在哪一處見過,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罷了,先回山門,潛心修行,以待入那洞天。’
【種雷淵】,許玄默念這一處的名字,既然得知有這等地方,到時必要一入,恐怕能得來些早就絕跡的雷霆。
沿著渡口離去,神魂回歸,一切寂靜。
過了許久,天上顯出三人的身形來,正是蹈焰和斐祥,身旁還站著一白裙女子,氣勢驚人,遠遠勝過其余兩位紫府。
“竊文前輩,如何,可能成事?”
蹈焰沉聲問道,私有所想,看著許玄離開的那處渡口。
這位竊文妖王臉上一片模糊,諸多文字涌動、顯化,神異非凡,她輕聲開口:
“尋到雷池是無什么問題,屆時就看能否取來元液。”
“鼎光前輩一旦傷勢恢復,就是我等脫身之機,避走離國,再不牽扯。”
竊文周身青焰徐徐,文字顯化,似有所想,繼續問道:
“【珠落化元符】真就這般難纏,「辛金」無人,都能顯威?”
蹈焰神色凝重,周身朱火一盛,只道:
“畢竟是真君成道前所用,自有神異在,太真宗的【金鱗】是「庚金」重器,內藏劍意,也只是和此符齊名。”
“昆巍天內的【仙灰】我等亦在謀劃,若是這【雷池元液】無用,就要去尋此物。”
竊文不言,身旁的斐祥則是面有憂色,看向上方慘淡的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