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塘。
碧葉落池,青鯉空游,【青郁柳】扎根碧野已有些年歲,作為柳家年歲最高的筑基生靈,這株柳樹在靈山上得來不少好處,如今修為堪比筑基后期。
武紹月靜靜看著這柳樹,便見幾枚碧葉落于她身旁,化作青鱗寶鯉,緩緩游動。
“家女性子孤僻,并非對貴族有什么意見。”
身披藏黑玄魚紋寶甲的男子面上有些尷尬,此時回首,看向許柳二人,低低出聲。
“無妨,安剎道友不必在意,我們這些老人便不礙事了,青蘊,你引兩人去碧野轉轉。”
柳秋辭微微一笑,低低咳了幾聲,看向院角一八角飛檐青木小亭,自其中款款走出一著淡青羅裙的女子,低低應了一聲。
青蘊,行至清塘邊,見著兩人,似乎察覺出些異樣的氛圍,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
“行芳公子,紹月小姐,還請隨我去碧野轉轉,山中景致不錯。”
武紹月是看向父親,目光有些埋怨。
“去吧。”
武安剎聲音低沉,極富威嚴,武紹月這才低垂著眉眼,跟在青蘊身后,她先行一步,走在柳行芳前位,不欲多言。
一妖二人走出府邸,正在峰頂之上,但見峭壑奇崛,柳柏相間,入目盡為青郁之色,唯有山鵑開的正盛,在青布上抹了道彩華。
順著山道緩步行進,正值初春,日光細碎,武紹月緩步行著,神思卻不在此地,不知想著什么,
“行芳恐怕還未回過碧野,在門派中可忙著?”
青蘊見離了柳秋辭,言辭無羈許多,笑著看向柳行芳。
“回族長夫人,常未歸家,倒是未曾來碧野看過。”
“你倒是會說話,比白元強。”
青蘊掩口一笑,她和柳秋辭的關系在族中不是什么秘密,故而也未有族人真敢將他當作侍女,筑基的修為可擺在這里。
不過族長夫人這稱呼,聽著舒心,果然是個會來事的人。
她目光稍稍一轉,看向武紹月,眼神中帶著些許好奇,只低低道:
“恕我冒昧,貴族和天水武家,可是”
武紹月看向青蘊,她倒是未曾因為對方的侍女身份而生出輕視之心,來柳家之前,長輩著重提醒過,柳家身份最高貴的便是此女。
如今一看,竟然有幾分妖氣,讓她心中亦有些疑惑。
‘赤云臨近玉流,多遭妖物侵擾,柳家怎還供養有化形的妖物。’
不過她對妖類倒是無什么仇怨,此時便低低回道:
“我家乃是天水武家分出的一脈,主家隨福地一道搬離,僅留幾位筑基在此地看守,坐鎮長生觀的靈山。”
說著,她看向柳行芳,似乎是想起什么,眉眼一轉。
“貴觀換取的諸多靈物是天水主家所予,我等小宗不過幫著換取,庫中可無這般靈物,至于真人,卻也不會管我們這一脈。”
“畢竟北邊戰事將起,待到主家幾位筑基離去,我們這小宗和尋常世家也無區別。”
武紹月聲音清亮,隱含著幾分別的意思,柳行芳并不蠢笨,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紫府仙族,怎敢高攀?聽聞天水武家修行「殆炁」,是古魔道,在大離也是獨一無二。”
柳行芳卻不接她的話,半點不談這親事,反而將話題引到天水武家上去。
武紹月神色稍變,那對眸子中的傲氣散去不少,反倒顯出晦暗,只是轉瞬散去,又恢復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主家修行【十魔殆心正論】,我小宗卻修行不得,此道上接碧落,下通黃泉,兼修性命,不差仙道分毫。”
“我倒是聽聞「血炁」魔修專煉法軀,融魂魄性靈于氣海,以肉身為重,不知和「殆炁」相比如何?”
柳行芳見這話題似乎說及對方在意之處,便順著談下去,他自然知道「血炁」和「殆炁」完全不能比,可還是裝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一旁的青蘊微微一笑,柳家的男子,大都是這樣,極擅哄女子,加之修行「忌木」,偏得了青木靈秀之性,個個都生的姿容極好。
武紹月此時已經忘記來做何,談及這道統,她心中既有遺憾,也有驕傲,稍稍皺眉,明眸一轉,只回道:
“若是古代的純血,還能談談,如今的血炁道統,單論法軀神妙,還不如殆炁,兩道是云泥之別。”
“若是五德中的幾門魔道,還有可以稱道的地方,血炁,實在是沒什么好說的,若路邊雜草,長不成參天大樹。”
柳行芳聞言,心中有些疑惑,五德中還有魔道?自己可未曾聽聞過,便繼續問道:
“紹月姑娘倒是家學淵源,五德中的魔道,我可是聽都未聽聞過。”
武紹月聞言,剛欲開口,正撞上對方眼眸,頓覺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緒來,這是來論道,還是結親?
不過倒也還好,她見過不少男子,大都因為武姓的關系,見面都是攀附討好,今日對方若只愿談談道論,那她還愿多說幾句。
“你不知道,也是自然,像蘊土【荒性】,辛金【蝕元】,化水【真魔】,要么銷聲匿跡,要么遠走北遼,甚至還有不少搖身一變,自魔道化作仙家的。”
說著,武紹月看向柳行芳,神情古怪,低低道:
“你門中可是主修火德,難道沒聽過,丙火相對的那一道,興盛的可不光彩。”
柳行芳心中稍動,丙火相對的一道,豈不是丁火?如此說來,對方指的是當今的扶塵仙宗?他心中疑惑,要知道這家仙宗名聲還算不錯。
如今真正多有顯世的便是扶塵、太真兩家,太真是兵家之道,行事冷厲,若秋風卷枯葉,一旦出手,不免讓人心驚。
至于扶塵,并未經常出手,反而對治下的仙道凡人少有管束,故而名聲還算不錯,按武紹月的說法,這家是魔道轉為仙宗?
只是這個念頭一起,他就覺有些冒犯,畢竟是真君的道統,不好猜測。
見柳行芳不言,武紹月自知失言,縱然是天水武家,也不敢妄議扶塵,所幸她未指名道姓,言辭極為隱晦,當下也不繼續談此事。
“仙魔之辯,古已有之,卻是難分的很,沒個標準,我等小修還是莫要揣測。”
青蘊微微一笑,只低低道:
“唉,可惜,我見識短淺,不然也要同你們好好談談。”
武紹月聞言,眼瞳稍斂,這位一看便是哪里的貴種,最有可能,就是玉流出身,見識怕是比她高的多。
白青洞,此女當屬青蛇一脈,聽聞白宣和青靈不合,要不然玉流妖山應當在妖族中也是第一等的勢力。
武紹月自然未點破這層關系,只是低低附和幾句,和柳行芳之間復又有些沉默。
青蘊心思一轉,不動聲色地問道:
“行芳修成劍氣,得了許觀主真傳,我看,白元如今論斗法,和你差的遠。”
柳行芳卻只是搖頭,低低道:
“忌木本就不適合斗法,白元大兄更要處理一族之事,少有時間修行術法,待到突破筑基,自有展現他風彩的時候。”
“這倒是,不過你修震雷,紹月小姐修行的是煞炁,兩邊.”
武紹月卻是有些疑惑,看向柳行芳,低低問道:
“你修的震雷?我聽人說,貴觀的辟劫劍仙修的社雷正法,有雷宮神韻,為何?”
“可是這般?”
柳行芳緩緩投手,一道銀白雷光于他掌心中游走不停,散著劫罰之氣,緩緩化為各道律文。
一旁的武紹月稍有驚異之色,眼前的正是社雷,就是她的煞炁術法,也難以克制分毫。
青蘊心中更是訝異,她自然知道許玄是由震轉社,可眼下柳行芳難道也能重走此路?
純粹的銀白雷光于掌中積蓄涌動,武紹月美眸稍動,看向柳行芳的眼神中也有些灼熱。
社雷,最盛時堪比陰陽的道統,即便如今衰落,可威能也遠在其余各道之上,就是殆炁也難比。
往日她常常艷羨于主家的殆炁道統,可今日卻見到一還在殆炁之上的,讓她心中有些驚異,更生出些不明的情緒來。
柳行芳緩緩收起雷光,神色如常,心中卻腹誹不已。
‘這女子,是喜好這道統次第,倒是古怪的很。’
“行芳道友,可否同我過上幾招,讓在下看看社雷玄妙。”
她忽地出聲,帶著一股壓抑的熱情和別扭,讓一旁的柳行芳和青蘊齊齊出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