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海。
黃石靈山矗立,艮兌二光糾纏難分,在幽暗的天海之間明滅不定,山上多有妖兵駐守,采礦植藥,修樓造殿。
此山已定下名號,為【古華】,山極高巍,正合艮土高山之意,頂端常年有一陣金煞之風呼嘯,照出一片明晃晃的燦光。
山旁海域中,多有水宮玉殿,或沉海中,或浮水面,林林總總共計數十座宏偉建筑,一應都是墨色,肅穆威嚴,龍氣彌散。
居中的清和宮是新近遷來的,立在海底,以水道同諸多南溟遺跡相接,這些昔年龍宮所遺被許玄一一收歸,歷經修繕,用石人道的靈庫填補,此時海中已然有幾分龍宮氣象。
宮中,前殿。
紫電瑩瑩,玉光朦朧,墨玉龍紋寶座上端坐一人,著深紫龍紋華袍,左袖上繪大澤廣湖,主清和不興,右袖上繪天河洪濤,兆氾濫分絕。
許玄端坐主位,自收復天池之后,龍角便有變化,玉枝蔓生,盤旋糾纏如帝冠,頗像那位廣澤龍王。
座下分列一眾妖物,如上朝一般,分立左右,皆是筑基,為天池中各族代表。
青虺、火鴉自然在最前列,由楊炎錄和墨溪二人出面,這兩妖如今都得封賞,擔任龍庭下的妖將之職,分領炎羽、青露二衛,是親信中的親信。
許玄墨灰龍瞳中紫電忽閃,隨意掃過下方,一些新被詔來的妖物承受不住龍威,當下顫顫跪拜在地。
“王上,外海有妖類尋見那座晟極山,卻未見靈濟所在,如今已派人駐守,聽候吩咐。”
墨溪先行一步上前,眉心的蛇形金紋明滅,披一身青金云紋軟甲,清秀的面上滿是崇敬。
“靈濟不在?”
許玄心中隱動,這座晟極山是石人道【大岳神磐陣】的樞機,妙用極多,立在陣法中堪比靈寶,靈濟竟然丟下?
還是說,他不得不舍棄這靈山,甚至
許玄目光稍凜,不管如何,這都代表靈濟狀態更差,是件好事。
“遣岳斜一眾石人前去搬山,嵌入陣法之中,擇日將此陣取出。”
“是,謹遵王命。”
墨溪領命退下,這時又有諸多水族的筑基一一上前,先是南溟遺族,包括彩蜃、黑鯰、珊鮫、虎蛟、海馬和霸蟹。
其中又以蜃、鯰、鮫三族為首,彩裙女子,黑魚將軍,珠淚鮫人在前。
霞隱已入龍庭,作為幫許玄處理事務的女官,穆黑則負責巡海一職,至于藍煙,也借著投靠早的好處,領了一宮中司樂的職位。
南溟遺族這一派系勢力僅在青虺、火鴉之下,有筑基坐鎮的族類便是當下六族,剩下衰微只剩煉氣、胎息的則有近二十來支,暫時不得入殿。
大都是些無足輕重的瑣事,包括封海、子嗣、修行等等,請示上位,許玄大手一揮,隨意應了,便聽得下方一陣謝恩之聲。
剩下的筑基妖族則是自外海遷入、新來投奔的,許玄一應將其調去天池外駐守,也讓這些妖物歡喜至極。
‘真是麻煩.’
許玄心中暗暗頭疼,宗門那邊有行芳代為處理事務,倒是無需他來管這些,可如今天池初立,他卻不得不親自出面。
眼下將諸事安定,諸多妖物退去,殿中才稍稍清凈。
許玄這時輕輕扶額,體內的那道【溟涬始】已經散去,又復歸到二神通的境地,且【降雷澤】受損,如今還在重修玄象。
體內的傷勢更是讓他頭疼,接連受過【元崩解體】和【三山鎮逆妙術】,體內地氣糾纏,動靜變化,只有借助天池之力才能得以緩解。
許玄若有所思,此時將心神收歸內景,落到一片浩瀚雷澤之中,天中墨云滾滾,紫電迸射,隱隱可見威嚴的天龍在其中騰躍。
澤中,一道混沌神人之像靜立,同許玄一般高,有蒼茫混沌氣彌散,此時面上已經有一眼、一口。
不知為何,許玄看向這尊神像,總覺得有些和自己身形、容貌相似。
“若是五法齊全,這道神像的五官能否具現,不知屆時會有何神妙?”
他取出一柄青銅古劍,通體青灰,暗格花紋,以鳥蟲篆文刻著【穆明】二字,正是同這尊神像一道得來的古法器。
許玄翻過道藏,此劍形制正是周代乃至列國爭霸時的,且不似后人模仿,而是確確實實的古器,正屬震雷之兵。
若是論起年頭,他這一身物件之中,除了太清碑這等仙物,還是這道青銅古劍來歷最久。
將此劍收回,許玄倒是不怕這些劍器多,【握雷局術】一旦圓滿,天兵仙將皆如古人再現,正需兵器。
最后看了一眼這尊混沌神像,許玄心中稍動,乘無咎若是要想圓滿,恐怕還需三四年時光,之后要求其余的功法,只能往北海。
他御風而起,此時直直奔往太清道境,手中多出一紫金缽盂來,是時候安排南法、空銘和成玉三人的去處了。
‘編個什么位置好?’
許玄一陣頭疼,他不愿在此事上馬虎,心中想著,入了道境,搖身一變,立即轉為社雷之身,騎墨麒麟,御風而下,落在一處空地。
揭開紫金缽盂,清氣卷動,便將南法、空銘和成玉三人齊齊拘出,蒙蔽感知,鎮壓在下。
先是南法,這尊金剛一身華光,許玄以玄青之氣席卷,耗費數十仙德,洗去記憶,再塑法體,便見一著水火袈裟的胖和尚走出,見著許玄,忙不迭恭聲下拜。
“見過雷宮使者,小僧南法,自須彌佛土調來這太清仙天任職,不知有何吩咐?”
許玄當下只以原名、本相來塑造這幾人,心中有些猜測,正好一一試試。
他當下只模糊其記憶,可南法卻仍然以為自己在天庭,甚至南法自生記憶,編造出佛土中的來歷。
‘這是.’
許玄心念稍沉,他并未太多干涉,似乎是這處道境自發之用。
“先往東去,入廣化殿,可見一位穆虛仙官,在他手下聽候調遣。”
“敢問大人,這廣化殿是?”
南法探頭,稍有些膽怯,雷宮霸道,若是惹到這位大人,隨時一道雷罰降下都有他好受的。
“乃是蓄養靈獸之處,你今前往,正好以佛法感化一只饕餮。”
“是”
南法面色稍沉,這蓄獸哪里是什么好差事,可釋土在天庭中勢力衰微,哪里敢同雷宮作對,當下應了,直往東去。
又調出空銘,玄青之氣再落,便見一灰袍道士,面上稍顯迷茫,可見著許玄,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什么,慌忙下拜,恭聲道:
“見過大人,下修空銘,新飛升上界,是【天辰道】弟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天辰道】?”
許玄心中稍疑,先前南法所說的須彌佛土還是有跡可循,天下釋法之源,可空銘所說的天辰道他卻未曾聽過。
“大人,我道是【大曜道君】所傳,出于奉玄”
空銘說至一半,忽地頓住,眼神空洞,引得周邊玄青之氣涌動,過了少時,他才恢復如常,只道:
“見過大人,下修空銘,新飛升上界,是【天辰道】弟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許玄目光稍凜,不知這是空銘本來的記憶再造,還是道境賦予的神妙。
“如今道境邊緣太虛有缺,正需人修補,著你前去。”
他提起手中仙鋒一劃,雷霆落下,指向道境邊緣的混沌地帶,這些地域的太虛常常崩解,若是想修復,需要消耗仙德,或是讓神通去安定。
如今有太上閣的經文要換,許玄自然是十分珍惜仙德清氣,只讓空銘這位宙辰一道的紫府前去忙活。
“拓展仙天?這.大人,我天辰道好歹是下界有名的道統,我.”
空銘稍稍一愣,他【天辰道】何等尊貴,如今卻來做這苦力活,和被流放也無差別了。
“好好做事,日后自有提拔你的時候。”
許玄一番勉勵,加上身上的雷宮威勢,空銘神色郁悶地離去,有清氣制約,這道人未曾有什么意見。
‘大曜道君,出于奉玄,應當是二代宮主才對,在周朝重立奉玄。’
許玄念及溫光當年所言,奉玄道統第一代主人是玄炁劍仙,號【南華】,陰陽兼濟,活在極古的年代。
二代宮主則是宙辰一道的元嬰仙人,應當就是空銘所言的這位【大曜道君】,也是空劍門所傳承。
眼下得來這消息,他心中卻更有疑惑,歷代宮主似乎都是前往天外,而后不見,也不知為何。
當初【恒光】真君更是造就出【恒儀犯斗】的天象,種種跡象來看,恒光位上無人,可這位真君卻有跡象,似乎仍存。
若按尊位之神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這位已經轉入太陽從位,盡得光明之意,二是果位無人,尊位代之。
他心中疑惑,如今他手上可是有奉玄第一代的劍脈傳承,直通金位,有玄炁之妙。
眼下紫金缽盂之中,還剩最后一人,正是成玉,此時被拘出,玄青之氣涌動,耗費仙德,授予篆文,便讓他換了一番記憶和身份,性命都有變。
碧玉神人緩緩抬首,面上疑惑,身旁艮土地氣彌散,看向許玄,恭聲道:
“在下成玉,出自【不周仙山】,得幸飛升,不知大人有何任命?”
許玄神情稍肅,手中仙鋒一劃,指向空銘前去的邊緣地帶,沉聲道:
“拓展仙天,正需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