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之上。
福光涌動,慶云垂落,祜濟和慶悅二人立在云端,遙遙看著下方景色,直到天地間有諸位大人的目光垂落,攪動靈機,神通難察。
離火沿著二人身旁云氣燃起,一時警危破滅,一時正應大世,冥冥中有無形加護落下。
“金鱗.”
慶悅語氣肅穆,帶著萬分敬重。這一柄靈劍堪稱北地第一劍器,即便是他太平山中的纖塵】在殺力上也難比擬。
五金之中,庚金最得殺伐之性,而如今位上的大人成道又在奉末,是于尸山血海上求得庚金。
自古至今,再也未有這樣慘烈和駭人的證道之路,而這柄金鱗正是那位庚武征平白毅真君】昔年所用之劍。
“這兩件靈寶祭出,和紫府之間的關系不大了。”
祜濟語氣顯得有些古怪,他存世極久,稱得上道齡悠長,自然對這兩道靈寶都有了解。
天衰陰燭中縱然有一道金性,可這柄金鱗也不差,亦有一道,甚至直到如今也未有人知道劍中那金性的來歷。
金性,乃是果位在現世的凝聚,是大羅中道果的具現,修士自欲求金丹,便需煉出這一點金性,七轉九返,成就真金。
若是證道不成,散落世間,便為妖邪魔障,為轉世之寶,為修行之用,可這等金性卻不能同金鱗】和天衰陰燭】中的相比。
這二者之中藏著的皆是金丹隕落所留,直連果位,自有權柄,若是投入人間,施展手段,甚至能再度造就一位大人。
“敢問國師,是萬金一人所為,還是太真那位的.”
慶悅心中略有驚疑,萬金這一脈同靈憬有怨,他自然知曉,可如今在這種大事中插手,幾乎有冒犯整個扶塵仙宗的風險。
“你可看見了?”
祜濟聲中并無什么情緒,只漠然道:
“北雷黑律】,當初以此成名的是哪位真人,你豈不知?”
“鄧拙心”
慶悅心中稍動,此人作為近古以來最負盛名的社雷高修,甚至被一些紫府認為有望證回社雷,自奉中一直活躍到奉末。
他此時不敢再多言,唯恐冒犯太真那位大人。
當初奉亡,天下大亂,釋魔橫行,蠻夷入華,幾乎是近古以來最大的一場戰事,牽連無數。
這位白毅真君出身古仙道,庚金大成,正逢亂世,便自江淮起兵,沿途殺得人頭滾滾,江水泛紅,積尸成山,白骨盈野。
祂連筑十二座京觀入長安,坑殺百萬之眾,釋魔外族,乃至帝裔世家皆都被斬。
而彼時那位北雷大真人隕落,圍殺之人中正有這位尚未成道的白毅真君。
如今個中實情已無人知曉,只有些隱秘傳聞,說是彼時法寶顯世,鎮壓了那位鄧真人手中的法尺、雷印和靈劍,讓其受金鋒誅殺。
‘肅正身隕,福地崩潰,北雷滅亡,道統斷絕。’
此事是昔日執革真君傳下的,不可能有錯。
太真和社雷唯一稱得上聯系的地方便落在此,卻算不得什么善緣,可如今萬金借劍,到底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大人授意,實在讓人困惑。
慶悅出身行革】仙道,縱然如今更名太平】,山中祖師也離位,可他借著神通之用,對天下局勢自有推斷,這也是身旁國師點名讓他出世的緣由。
可眼下他卻無論如何也猜不出那位大人的意思,心中甚至生出一種驚懼。
“且看著罷,社雷之事,近古沒有一個人能說清的,哪位大人想滅絕此雷,哪位大人欲重迎雷宮天上地下,都不是一條心。”
祜濟語氣幽幽,此時看向洞天之中,只見金氣和雷霆交織,凌厲劍意騰天而起,讓人雙目刺痛。
——
洞天南域。
一輪彎彎金月高懸天際,肅殺的庚金之風席卷天地,重重金光凝如刀斧劍戟,將這一片黑暗開鑿,光明再臨。
許玄大半法軀殘破,露出如同玄鐵般的道骨,其間無數銀白雷光涌動,填充血肉,勉強讓他看起來具備人形。
金鱗上有肅穆威嚴的黑色律文生滅,讓他的神通威勢不斷上漲,金氣和雷霆交匯形成的一線劍光緩緩散去。
殷赤精血揮灑長空,化作火螢四散,原本兇戾至極的丁火神通漸漸萎縮,安仙悔的法軀自腰間被斬出兩截,傷處不斷有雷霆和金氣生發,如刀斧斬削,時刻不停。
許玄默默看著這一劍取得的戰果,心中稍動,他環顧四周,隱隱能見到一陣金風在遠天吹拂而過。
握緊金鱗,他心中已有定論,恒光、辰河也不如此劍,這柄金鱗的威勢是他平生僅見,握在手中,他只覺若是再遇上華古這等紫府都能輕易斬殺。
‘仙宗底蘊,恐怖至此。’
這兩尊龐然大物真正露出爪牙,僅是稍稍出手,就足以將夾雜在其中的任何人撕成碎片。
陰火再燃,安仙悔神色蒼白,此刻看著那一道雷光涌動,黑律加身的人形,心中生出一陣錯愕、嫉恨和忿怒,交織一處。
對方身為劍仙,手持金鱗,已然是大神通者以下第一等的殺力,雙方再斗下去,恐怕只能落得雙雙重傷乃至隕落的下場。
可他心中的殺意卻未有絲毫減少,法軀之中有重重暗煞涌動,地惡甕】運轉,暫時以煞氣將他殘破的法軀彌合。
天中陰火幽幽燃燒,未有什么變化,這位陰悔真人并未收到來自宗中的指示,可他心中已有決斷。
他要殺了眼前之人。
不是因為大局,不是因為丙火,也不是因為父命,只是他見不得眼前之人能在這浩蕩壓力下挺直脊梁,將那些他畏懼至今的事物視若無物。
自修道至今,他從未有過如此清晰明確的殺意,甚至眼中的兇厲之氣都散去不少,轉為一片寒極般的凜冽冷意。
安仙悔身上的命數越發沉重,讓手中的紅燭陰火熾盛,化作燭陰之象,天衰壽盡之氣彌散周天,日月不照,再入晦暗。
雷城高懸,劫池盈滿,許玄調轉金鱗,殺機沖天而起,劍意昭昭應天,歷經多年,這柄庚金重器終于再度落入一位劍仙之手。
“有大人在看你。”
天陀聲音肅然,他隱隱明白許玄整出了什么東西,心中亦是駭然,竟引得諸位大人來觀。
許玄不言,此刻已然陷入一種近乎忘我之境,深黑律文自每一道玄象之上顯化,雷霆越發熾烈。
這一柄金鱗上的劍意已然到了一種駭人的境地,甚至其中原本內藏的庚金劍意都有顯化。
沉寂已久的洞化劍匣】隱有感應,悄然烙印下一縷意境,再度隱去。
如孽海般的陰火傾覆而來,神通凝聚,化作一人面龍軀的神圣,赤冠張揚,銜燭正立,開目為晝,閉目為夜,所處之地日月不照,寒熱無序。
這燭陰之形攜著天衰陰燭自空降下,許玄逆勢起劍,金鱗上升騰起萬丈雷霆和金氣,轟然斬去。
丁火凝聚的神圣破碎,化作飛灰和流火,這一道劍光威勢無儔,足足斬開十來座靈峰才止住威勢,將南邊天穹劃出一深深裂痕,露出作為洞天基底的戊土玄光。
安仙悔的身軀自其中顯出,神情未有絲毫慌亂,任由這劍光斬在法軀之上,煞氣涌動,地惡甕阻擋一瞬,亦被斬出裂痕。
庚殺之威,劫雷之刑,齊齊斬在他法軀之上,讓這道法軀開始崩碎消解,而他則不管不顧,將手中的天衰陰燭】祭出,陰火瞬息將對方澆了個透頂。
可那道人形卻未有絲毫觸動,全身血肉都被丁火焚盡,僅有銀雷在道骨中涌動,黑色律文沉降,束縛雷光,讓許玄始終保持人形。
金鱗一劍斬出,這位扶塵真人的法軀應聲破開,濃厚至極的命數顯化,讓許玄內景隱有觸動,就欲打落。
“不可。”
一道青年的聲音顯化他心間,正是萬金,這位出身太真的紫府語氣凝重,繼續傳音:
“損了他的氣數,事情就不好辦了。”
許玄不言,在無數紫府駭然的目光之下轉動劍身,這位扶塵紫府的法軀應聲炸開,僅剩一道真靈混著血肉落入那陰燭之中,遁空而走。
這具黑律束縛、銀雷涌動的人形緩緩抬首,四周一片死寂,無數紫府的目光投來,帶著深深的畏懼。
金袍青年御風降下,那柄鉤蛇靈劍隨之歸鞘,落入他手,萬金看向許玄,神色古怪,只道:
“還活著?”
“活著不好說,不過應當沒死。”
許玄緩緩開口,雷光凝聚的人形之上,黑色律文以一種讓人心悸的威勢運轉,讓萬金都感到一種深深的不適和受壓。
‘北雷黑律,竟然在他身上顯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