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劍門,登辰山。
此山主峰為天關,峰極高,直入云霄,每至月晦星明時,登頂觀天,諸曜欲墜,落入群山。
正值秋日,蒼云悠悠,淡紅深紫,萬壑千巖,一名灰袍背劍的青年端坐于峰頂,乘著秋風,看向四野。
啟溫起身,如今已是煉氣四重修為,他背上辰河星輝流轉,變幻莫測。
一位麻衣老翁在啟溫身后,老態龍鐘,正蜷縮著,避著山風。
“向老,不必陪我在此了,門中還有事務,需要你去處斷。”
“溫兒,你何必同他們置氣?由他們去唄,待掌門出關,成就筑基,這些人就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我只是氣我自己,管束不嚴,讓這幾家做下這等丑事來!”
啟溫起身,端正的臉上多出幾分克制的怒色,山間的風越發急切,這位如今名義上的空劍掌門冷聲道:
“同吳家勾結也就算了,還偷摸煉起了血氣,殘害了好些有天賦的弟子。”
“這空劍門是門派,不是啟、良、元三家的,空了祖師當年定下我師來任掌門,良、元二家早有不服,如今見他要突破筑基,哪里坐得住!”
向老跟著長嘆一氣,站直身子,立在呼嘯的山風中,走至啟溫面前,語重心長地說:
“這幾家都是昔日門中主力,出過不少中流砥柱的人物,為門中灑過血、流過淚,自居正統,讓個外人騎到頭上來,哪里肯行?”
啟溫目光向北望去,看向青巍方向,低低道:
“大赤的許玄前輩還不是外姓入主,怎就沒什么風波?”
向老搖頭,隨手撿起根松枝,指點起登辰旁的三山,低低道:
“大赤歷來都是溫家主事,還不是當年折得厲害,就剩下一個孤女,哪里有什么親族。咱這門派可就不同了,啟家沒落了,還有良、元二姓等著上位,哪里會給一個外人機會?”
“良希蘭自從入了賜心府,得了兩枚寶丹,一枚給她親女用了,讓其突破煉氣七重,一枚則是留著,自己有些心思。”
啟溫聽及此名,低低道:
“可惜了,當年這位也是能突破筑基的人物,一場妖災,傷了氣海,蹉跎至今,性子也越來越暴烈。”
“不知那吳家許了什么好處?竟然說動了她。”
向老嘿笑,言語中多有些調侃的意味,幽幽道:
“她壽元將近,筑基都快成她心魔了,除了此事,還有什么能說動她的。”
“吳山禪這老東西,自從吳何用死了,就憋著一股氣,閉門不出。”
“聽聞出了位他新提拔的族人,叫做吳何存,修為已經到了煉氣九重,真是古怪。”
啟溫神色冷冷,顯出幾分不屑來,沉聲道:
“吳山禪是個只看目的,不論手段的,恐怕是得了什么魔功邪法,傷了不少性命,才換來個堪用的族人。”
“良希蘭不知自吳家得了什么法門,良家掌的鶴云山,如今可平平折了不少煉氣性命,鬧得人心惶惶,都說是讓她練成丹了。”
向老神色未變,而是看向另外一處,甲離山,元家掌的山頭,他沉聲道:
“莫要忽視了元芝,這一脈當年入空劍,可是不清不楚,門史未有記載,至今還和巫南有聯系。”
啟溫看向甲離山方位,面色復雜,只是嘆道:
“元家一脈單傳,暫時未有動靜,修的又不是門中正統的「宙辰」,更不修行《無空劍訣。”
“元芝長老亦是煉氣九重,修為圓滿,卻遲遲不突破筑基,不知是有什么謀劃。”
兩人正談論這門中變故,自不遠處的天河山卻忽地見一人御風而來,慌慌張張,直直落到二人面前。
“見過族兄,見過向護法!”
那人年紀尚小,著銀色長袍,面容同啟溫相仿,似乎突破煉氣不久,御風還有些生澀。
“啟度來了,有何事?”
下方的啟度急急道:
“希蘭長老聽說要將劍池洗練的名額讓給大赤來的人,頗為不滿,鬧了起來,如今就在天河山上。”
聽及此言,向老面上多了些驚異之色,冷冷道:
“這婆娘瘋了,視門規于何物?”
啟溫面上古井無波,像是渾不在意,淡淡說道:
“讓她鬧去,既然掌門已經定下此事,就不可更改。”
看向青巍,這位左河默的大弟子若有所思,沉聲道:
“不僅要請大赤的兩位弟子來,還要請許玄前輩來觀禮。”
“到時再看看,希蘭長老面對一位修成劍氣的高修,還有沒有意見。”
——
天青峰,居真殿內。劉霄聞在一旁侍立著,等候掌門看完那封密信。
許玄細細讀完,手中升起一道雷光,將信紙毀去,若有所思,低聲道:
“空劍門如今可亂著,左河默閉關這些年,一點動靜都未有,啟溫修為尚低、資歷不夠,壓不住各山的人。”
“啟溫邀我去觀禮,怕是有借勢的心思,不知是左河默吩咐的,還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劉霄聞聽及,思慮一番,回道:
“左河默、啟溫行事還算正直,但畢竟是該門派的私事,邀我門弟子去試劍,已有糾纏,若是師父再前去,恐怕又要生事。”
許玄自然明白,但他和左河默都有些默契,空劍門更是和大赤觀有淵源。
這事情越早了斷越好,那柄辰河以及《無空劍訣也是重要,若是能一觀,說不得可再追溯一道劍意來。
‘空劍門傳承至今,應當出過一位修成劍意的。’
許玄可是打探過,空劍門的劍池,就和劍意相關,才能助這些門人,自劍勢精進到劍元一境。
“空劍門本就和我觀糾纏的深,左河默這一脈同我觀交好,其他人可就難說了。”
“這試劍觀禮,我應當去上一趟,看看情況,再定下日后之事,同時也能看顧你和行芳。”
空劍門中有變,許玄也不放心將兩名弟子直接送過去,借著這機會,自己前去看顧,當然最好。
“如今已經定下,是你和行芳前去,法言對劍道無什么興趣,修出劍勢便再未練劍,你多同行芳商議下此事,到時互相扶持。”
劉霄聞應了,師徒二人再商議些細枝末節之事,許玄便讓這位弟子去準備了。
‘試劍的時間是定在明年春分,過冬后就該前去,若是順利,霄聞和行芳說不得都能悟出劍元。’
如今門中除了許玄,也就是溫思安劍道天賦最高,如今也修成劍元,只是劍氣可就一點也參悟不透。
溫思安如今將重心放在修行上,著手突破,還在閉關中,應當在年底就能出關,到時門中就又多出一位煉氣六重的修士。
‘說來,巫南沉寂這些年,我和左河默都快要筑基了,也不知會使出什么手段?’
許玄心中還是稍稍有底的,畢竟這赤云南是個敏感的地界,這些年來,可未有外來的筑基修士作亂,或許就是上面把控的結果。
對方若是真能橫行無忌,直接派位紫府,橫渡太虛,屈指一勾,自己就不得不去,既然未這般行事,便說明有些禁忌在。
凈言的話語還在他心頭回響,修成劍意,對方才會看的起自己,至少有些資格談談了。
‘此去,最好還是能謀劃到空劍門的一道劍意,納入洞化劍匣】之中,畢竟是出自同一上宗的,或許有額外的神妙在。”
往后還有不少大事,一是和天毒山「禍毒」一脈的關系,如何緩和,之后就是可預見的妖災,當怎么護佑門人。
若是自這兩樁因果中脫身,便可謀劃涌劫天】的事情了,紫府之機,就在其中。
想到此處,許玄也是心中稍稍激蕩。
涌劫天】畢竟是和雷宮有聯系的道統,傳承至蜀國,后來還出過真君,里面隨便一點機緣,就足以讓許玄續上紫府道途。
‘不知這洞天是哪一道的真君創立,「社雷」瀕臨消亡,應當不是,「震雷」還有真君在世,狀態不明,似乎也和這洞天關系不大。’
‘如此看來,當是「神雷」一道的,柳家又和有「神雷」紫府的敕雷道走得近,不知有何淵源?’
這事情真是一團亂麻,難以理清,許玄便不再想了。
現今最為重要的事,還是試劍觀禮。
自洞化劍匣】中取出恒光,默默觸之,許玄只覺這法劍越發神異,威勢內斂,劍氣浸潤其上,若游龍入海,自在暢快。
繼續溫養下去,這柄法劍說不得能恢復到古法器的品階,只是畢竟是火德一道的,使起來還是不趁手。
‘若是霄聞筑基,用這恒光再好不過,我到時卻要換柄法劍了。’
丹霆化作的雷隼忽地飛出,這器靈同許玄心意相通,此刻鳴叫起來,顯化雷光,紫意朦朧的眼瞳中竟然顯出幾分討好的意思。
許玄伸手,丹霆化為一柄銀白法劍,上有紫雷生發,縈繞于劍鋒,他以心聲默默對著丹霆訴說:
“等著,待到入了洞天,必尋來幾道「震雷」靈物,一舉將你提至筑基品階。”
手中的丹霆劍鳴不止,雷光洶涌,氣勢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