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凌然瞬間冷汗直冒,縱然他曾經征戰多年,又奪下了太子之位,可面對心愛的女人生產,他此時也透露著緊繃。
“來人,快去請穩婆和太醫?!?/p>
依蘭這一段時間也是時刻注意著,聽到屋內的聲音,便知是太子妃發作了。
東宮里早就安排妥當一切,穩婆,太醫,奶娘這些都是江沅滟親自挑選的,自然也是靠得住的。
依蘭忙吩咐了下去,不過片刻功夫,整個東宮燈火通明。
梅凌然被請到了屋外,他目光深沉等待著。
江沅滟一直痛到天亮時分,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東宮紅墻碧瓦上時,東宮響起了一陣洪亮的嬰兒啼哭聲。
穩婆抱著孩子出來,臉上喜笑顏開。
“恭喜太子,太子妃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皇孫!”
所有人臉上都露出笑容,梅凌然繃緊的面色也舒展開來。
他接過孩子,小家伙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瞥他一眼后,繼續放聲哭了起來。
太醫笑道:“小皇孫這哭聲響亮,一看便知身體康健。”
梅凌然也跟著笑了,他和沅滟的兒子,眉眼像她,可這哭起來這有力的勁,像他!
太子妃生下皇孫的消息,很快便傳入宮中。
隨后,宮里又收到消息,旱了許久的北地,突然下起大雨來了。
當真是久逢甘露,實在是大吉之兆。
皇帝聽后極為高興,仔細一想,道:“這孩子恐怕是個福星。”
太后自然也為江沅滟感到高興,“是啊,更何況這是太子和太子妃的第一個孩子,實在是可喜可賀?!?/p>
“是啊,待孩子出了月子,抱他來給朕看看,朕要親自為他賜名?!?/p>
皇帝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絲喘息,他又咳嗽了幾聲,才掩蓋住自己的難受。
太后看見他這樣,心疼道:“皇帝,你的身體還沒好嗎?太醫說你是太過操勞,依哀家之見,這國事你便別管了,如今太子也成熟穩定,這個位置也該交給他了。”
皇帝勉強笑道:“太后莫要為兒子操心,兒子自有分寸的?!?/p>
多年的帝位,他已經坐習慣了,貿然讓出去,他心緒復雜。
太后看出皇帝心思,又陪著皇帝說了一會話,勸了幾句之后,這才離去。
太后走后,皇帝一個人躺在床上,目光盯著頭頂明黃色的床緯,許久未語。
此時,一個宮女上前。
”陛下,該喝藥了?!?/p>
皇帝側目,當看清那個宮女的臉時,他瞳孔放大。
”你,黛兒……“
眼前的宮女,居然跟當初的黛妃長得一模一樣。
宮女看著皇帝震驚的模樣,忙低頭道:”陛下,奴婢是采云?!?/p>
再抬首,已經恢復成采云的模樣,哪還有黛妃的樣子。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恍惚,他揉了揉眼,還真的就是采云。
“是朕看花眼了?!?/p>
皇帝臉色微沉,心道自己果真老了,居然把采云看成了當初的黛妃。
采云伺候完皇帝用藥,便退了出去。
她在出了內殿后,與另一名宮女眼神碰撞,那名宮女朝她輕輕領首,朝著內殿而去。
”陛下,奴婢尋了些書過來,可以開始念書了嗎?“
皇帝躺在龍床之上,也是無趣極了,他便吩咐人去尋些有趣的書過來,又選了一位聲音動聽的宮女,讓對方為自己念書。
皇帝點頭,”念吧。“
宮女開始念了起來,皇帝聽著聽著,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了。
這聲音……怎么越聽越像黛妃的?
皇帝渾身汗毛豎起,他不敢去看宮女的臉,害怕和剛才一樣,看見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在屬于黛妃的聲音里神情越來越恍惚,終于,他鼓起勇氣看向跪在他下方的宮女。
”抬起臉來?!盎实勐犚娮约旱穆曇繇懫穑穆曇粢呀浫绱松n老了啊。
宮女聲音停下,抬頭看向眼前的帝王。
皇帝看著她,并不是黛妃的臉。
他不由得重重松了口氣。
宮女詢問道:”陛下,怎么了?“
這聲音已經恢復如常了,沒有一絲黛兒的痕跡了。
皇帝越發恍惚了,難道說,自己真的已經老糊涂了嗎?
之后的日子,皇帝時不時就能看見黛妃的臉,也時不時能聽見黛妃的聲音。
皇帝在宮中,莫名就叫起了黛妃的名字,還時常露出驚恐的表情。
乾清宮里的宮人們,不敢有所隱瞞,將這消息稟報給了太子。
太子傳了太醫,太醫看過之后,只搖了搖頭,“陛下,從前只是身體不濟,如今神智也不大清了?!?/p>
宮里的人個個是人精,那些內侍們一看這樣,便知是何等意思。
皇帝病情加重,時常犯起糊涂的消息,漸漸在宮里傳開了。
梅凌然回到東宮,宣來了閔先生。
他也不拐彎抹角,問道:”舅舅,是不是你搞的鬼?“
閔先生嘲笑一聲,“是又如何,這是他該得的報應?!?/p>
梅凌然有些頭疼的按了按額角。
他就知道,什么跟黛妃一樣的臉,跟黛妃一樣的聲音……這樣的手段,一聽就是飛鴿縷能辦到的。
閔先生一臉驕傲,“我不過是找了兩個奇人,一個擅長易容,她能模仿人臉,另一個擅長口技,能模仿出妹妹的聲音,這兩人是舅舅我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怎么樣,她們是不是已經把老皇帝嚇壞了?”
“舅舅,”梅凌然無奈嘆氣,他知道,舅舅放不下心中的仇恨。
閔先生:“你用不勸我,凌然,你不是我,不能懂我失去家人的痛苦,我要為我的姐姐你母妃,為我的父母報仇。除非他快些從皇位上滾下來,將皇位讓給你,我才善罷甘休。”
梅凌然沉默片刻,不再勸阻。
閔先生離開后,梅凌然心煩的去了江沅滟院子里。
他一進來,江沅滟便瞧出他神色不對。
江沅滟:“夫君,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梅凌然便將宮中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她。
江沅滟聽罷,輕聲寬慰道:“就算是身為帝王,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何況你只是太子。你夾雜在兩代人的恩怨里,確實頭疼?!?/p>
梅凌然心慰,“還是你懂我?!?/p>
有時候,身陷其中之人,被局外人點撥一下,也能豁然開朗。
江沅滟道:“舅舅他所受得苦,我們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也無法阻止,否則只怕傷了與舅舅的感情,夫君,不如由他去吧?!?/p>
梅凌然聽罷,點了點頭。
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