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秋風漸起,秋雨淅淅瀝瀝而來。
鄴朝向來有傳統,每年立秋之日,陛下親率三公六卿諸侯,到西郊皇家獵場迎秋,舉行祭祀少嗥、蓐收的儀式。
陛下迎秋回朝后要犒賞軍士,也順應了天地肅殺之氣。
每年這一天,也是京城的熱鬧日,不僅那些王公貴族需要到場,就連官員家眷們也不可避免。
去年這個時候,宋慕淮躺在床上無法動彈,今年,正是他好好表現的時機。
宋慕淮早早便起來了,他來到流云閣,等著江沅滟與他一同出門。
上次江沅滟送他去宮門后,便閉門幾日不見。
宋慕淮一時之間猜不準江沅滟這是怎么了,對他忽冷忽熱的。
今日祭祀,如此重要的日子,想必她不會拒絕自己。
流芳打開門,江沅滟從里面緩步走出,今日江沅滟梳了纏花珍珠攢珠髻,一排小巧光滑的珍珠點綴在她發間,再配以朝陽牡丹金簪。
身著月白錦衣配上月影紗百蝶裙,衣香鬢影走過來時,宋慕淮都呆住了。
他怔在原地,待反應過來后,仍然藏不住自己眼底驚艷。
宋慕淮也暗自感嘆,帶著這樣的女人出門,實在于自己臉上有光。
“沅滟,馬車我早安排好了,不過到了西郊,到時候人流絡繹,馬車進不去,只怕要辛苦你多行幾步了。”
江沅滟點頭,道:“無事。”
果然如宋慕淮所料,今日畢竟是大型祭祀,馬車剛到西郊路口便停了。
宋慕淮伸手,要牽江沅滟下馬車,江沅滟避開他的手,轉而扶著流芳的手下了馬車。
宋慕淮面露微怔,隨即笑了笑,罷了,女人哪有不耍性子的,今日便由著她吧。
江沅滟與宋慕淮走在一起,引得不少人側目。
那些目光中有打量的,也有不懷好意,還有幸災樂禍的。
看著不遠處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冷霜娥緊咬住下唇,她對身邊婢女道:“你去將宋小伯爺叫來,就說我身子不適。”
“是。”
宋慕淮剛領著江沅滟進了獵場,便有人尋了過來,對著他耳語一陣。
宋慕淮面上猶豫,今日沅滟好不容易愿意陪自己出來一趟,他正欲找借口搪塞過去,江沅滟卻比他先開口。
“你自個的事要緊,若是有事你便先去吧。”
正好,沒有他在身邊,自己還落個自在。
宋慕淮:“好吧,沅滟,此處有露天營帳供家眷休息,你就在此處,莫要到處走動。”
江沅滟點點頭,“知道了。”
宋慕淮這才腳步匆忙離開,看他那一副模樣,江沅滟不用動腦便知道他去尋誰了。
“霜娥。”
“慕淮哥哥,你來了?”冷霜娥看見宋慕淮那一刻,臉上不由浮露出笑意。
“方才聽人說你身子不適,你哪不舒服?”
見宋慕淮臉上關心中透露著緊張,冷霜娥心底抹了一層蜜兒般。
“也沒什么,就是肚子有些疼,想是昨日貪涼喝了冰飲才導致的,慕淮哥哥,你幫我揉揉肚子可好?”
原來并無大礙。
宋慕淮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今日這場合,他若留在冷霜娥身邊不妥。
“霜娥,今日就讓你的婢女好好照顧你吧,我還有事,過幾日再來看你。”
宋慕淮說罷便轉身,冷霜娥在他身后嬌喝一聲。
“慕淮哥哥,你這般急著走,可是要去尋江沅滟?”
“我……”
宋慕淮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自在,冷霜娥這般質問他,讓他有種被人抓奸的難堪。
冷霜娥見他這般,心中那絲甜蜜立馬消散。
她假裝關心道:“慕淮哥哥,其實方才讓你過來,除了我身子不適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伯父他出事了。”
“什么!”
宋慕淮面上一驚,忙問道:“我父親出了什么事?”
“具體我也不知,只是聽父親隨身仆人向我提起,慕淮哥哥,不如咱們現在趁此機會去瞧瞧。”
“好。”
宋慕淮二話不說,與冷霜娥朝著獵場西南方向而去,那里聚眾著一些官員,宋慕淮找了一圈,也未見到自己父親。
冷霜娥道:“慕淮哥哥,你別急,伯父他必定是遇見難事了,我爹他一定會幫伯父解決的。”
宋慕淮心中焦急,也不便發作,只得與冷霜娥一同等著。
安定伯這邊,還真的出了事。
原本他只是工部正三品左右侍郎,這一職位還是因為有祖蔭他才坐上了。
前一陣因為江州大水一事,朝廷除了下撥糧食外,還對江州百姓發了白銀賑災,讓百姓們重建家園。
而安定伯恰巧負責此事。
原本一切都安排得有條不紊,不想,今日在祭祀前,卻有人遞上折子,指出工部借由幫江州百姓重建家園一事,明面重建私下貪污。
而安定伯作為主事,更是受賄幾萬兩白銀。
眼下,這折子被冷丞相攔截了下來。
冷丞相將折子丟到安定伯面前時,安定伯臉色大變,腿都軟了。
他道:“這……這是冤枉。”
實際上,他確實貪了。
可這事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怎么會有人知道的?
冷丞相盯著安定伯的神情,冷笑道:“安定伯,是不是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所以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安定伯擦了擦額角露出的汗水,“這,老臣……”
冷丞相心中得意,好在霜娥是重生的。
她告訴了自己這件事,如若不然,以安定伯的狡猾,他做這事倒也瞞過自己這個丞相的眼。
冷丞相道:“既然覺得你是冤枉的,那我便將這折子遞到陛下面前了,眼下,這折子也就我一人看了,若是被其他人知曉了,到時候,你自求多福吧。”
冷丞相說罷拿著折子便走,安定伯撲通一聲跪下了。
安定伯:“丞相大人,好歹我與你馬上要是兒女親家了,你若將折子遞上去,我必然毀了啊!”
冷丞相冰冷地看著安定伯,道:“虧你有臉說我們是兒女親家?你可知,你兒子要納江氏為平妻!我家霜娥出身如此高貴,卻要與一個商賈之女平起平坐,你當真有將我這個親家放在眼里?”
安定伯瞪大眼,“丞相大人莫氣,這全是慕淮那渾小子一人的主意,您放心好了,我必不會讓江氏做平妻,咱們安定伯府的未來主母,只有令千金一個。”
“還有呢?”冷丞相睥睨看著安定伯。
“還有?”安定伯腦子努力轉動著,最后他實在想不出,道:“還請丞相大人明示。”
冷丞相面無表情道:“不管用什么法子,讓江氏離開宋慕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