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宿敵 第55章 弱河

近午時分，伏天的烈日當頭，村口的年輕人們都聚精會神的看著村口擺放的一座日晷，如田徑運動員一般生怕錯過了起跑的第一秒。

隨著晷針的影子徹底重合在午時的刻度上，眾人蜂擁而出，毫無保留的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力爭頭游。

大赦競賽每八十年進行一次，可以說所有參賽的人都不會有第二次的參賽經驗。

但隨著數千年的歷史進程，每一戶人家里都會有祖訓來記錄這賽程中的困險與細節。這些祖訓代代相傳，成為后人參賽的重要依據。

很多孩子從出生起，他們的宿命就是為了拿到這競賽的頭魁，帶領自己的家族脫離苦海。

因此，許多參賽者早已通過祖訓的記載進行了無數次的訓練，對競賽的路徑也已經了然于心。

但在平時的訓練中，他們并未被封印內丹，路途中的危險通常都會下意識地以功法來化險為夷。即使強行克制不使用功法，力氣本身對身體各項機能的加持也會讓路途中的很多阻礙顯得不那么危險。

而在正賽中，沒有了功法與氣力的幫襯，危險與意外只會比訓練中來得更加兇猛。

因此，這八十年一回的大赦競賽絕不僅僅是靠體能就能贏下的，風水生與風雨柔兩兄妹雖然年紀小，但對于這點卻看的比其他年輕人通透的多。

所以二人在開局之時，并沒有全力沖刺出去，而是落于眾人身后不緊不慢的跟著。

二人為了此次競賽自然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他們絲毫不擔心一馬當先的人會一騎絕塵。

其一，這森林里棲息著兇猛的野獸，所謂棒打出頭鳥，沖在最前方的人踏入野獸的領地后，自然會吸引到野獸的仇恨，自然要花上時間應對這些危險。

其二，縱使一馬當先的人不懼野獸的危險，遙遙領先，但在那第一道大關面前，僅靠蠻力，沒半個時辰根本別想趟過去。

一個時辰過去了，兄妹二人依舊跟在最后面，漸漸地前方的眾人都停下了腳步，開始原地休息，他們已然來到第一道大關，弱水之河。

何謂弱水？山海經記載：“鳳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繞之，鴻毛不浮，不可越也。”

弱水似乎有著極其詭異的怪力。船只也好，鴻毛也罷，都無法在其漂浮，人就更不用說了，即使水性再好，一旦落入弱水中，就會立刻沉底，只能依靠蠻力在河底爬行。

而這炎帝秘境里，居然也有一條弱水之河，雖不像西海弱水方圓一千五百里，但也有約十里的寬度。

年輕人們都各自休息著恢復體力，一個約么二十來歲身形健碩的漢子以審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不屑說道：

“我說你們啊，還是老老實實放棄吧，別淹死在河里。”

這句話惹的許多人都顯露出不滿，有人直接嗆聲道：

“風孝先，說得好像你已經過關了似得，有種你別在這停著啊。”

風孝先冷哼一聲，一臉不屑的說道：

“哼，你們這群家伙，從小修習道法，早早踏入煉氣境，一旦內丹被封印，身體都跟紙糊的一樣，弱不經風。我可跟你們不一樣，我自小磨煉筋骨，以力證道，即使封印了內丹，憑我的力量，到了弱河之底照樣可以正常行走。”

此話一出，很多人只能忍氣吞聲，因為風孝先所說的確是事實，村里誰都知道，這家伙在十幾歲時就能赤手空拳打死山上的吊睛白額虎。

但還是有人對風孝先的話表示不屑，一個披散著長發，五官透著陰柔之美的青年男子嘲諷道：

“你確實有一副強健的皮囊，可是腦袋不太好使。力量再強，你也不過是在弱河下正常行走，弱河寬十里，正常走過去最起碼得半個時辰，你能在水下閉氣半個時辰嗎？”

風孝先似乎正等著別人提出這個問題，他得意的一笑，隨即掏出了一個物件，看起來像一個氣囊。

“這是我娘用百只白雕胸腹的膜囊煉制而成的容器，專門用來儲存空氣，雖然儲存量并不大，但足夠我在水下換上二十次氣了。二十次換氣足夠我走過弱河。”

風孝先的得意嘴臉瞬間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滿。

“你這是作弊！”

“唉？你不要亂說啊，族長只說不讓使用法術，又沒說不讓使用器具。就你們這群廢物，身體不行，腦子還不好使，還是回家算了。”

風孝先得意的大笑了兩聲，隨后轉身便跳入了弱河之中。

正在休息的眾人一看風孝先已先行一步，立刻都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他們的辦法五花八門，有的也與風孝先一樣，拿出特制的儲氣囊，盡管他們的體魄不能像風孝先一樣在河底正常行走，但哪怕慢慢爬過去，還是有希望的；

有的則拿出特制的彈繩，綁于兩樹之間，想以彈射的形式飛過去，可結果最好的情況不過是飛躍不到半里，便墜入河中；

還有的是用極長的木桿，以踩高蹺的形式，想一步一步跨過去，可結果這木桿一旦進入弱水，就如陷入泥潭一般，縱使有千斤之力也很難再拔出來，這些人最終也在全力拔桿的過程中，身形不穩落入河中。

至于這些身陷險境的年輕人們，每人都有一只族長給予的錦囊，一旦有生命危險時，打開錦囊，族長的法咒即刻生效，從而解除他們內丹的封印，他們便可施展法術，脫離弱水。當然，一旦打開了錦囊，也就意味著失去了競爭的資格。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越來越多的人退出了競賽，甚至有還在岸邊的人，看見其他人的失敗，也搖了搖頭放棄了挑戰，直接轉身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風水生和風雨柔兄妹二人一直在岸邊觀摩著，直到岸邊再無一人，風水生才焦急地看向自己的妹妹說道：

“雨柔，大部分人都失敗了，你到底有什么辦法，到現在還不告訴我。”

風雨柔俏麗的一笑，說道：

“急什么啊，讓你平時跟我多去祖爺爺那看天書了解外面的世界，你就知道沉迷于道法。凡俗間的人雖然弱小，可他們研究出來的科學可是我們想象不到的。你知道對于正常的水，石頭為什么會沉下去，而有些東西卻可以浮起來嗎？”

“因為石頭重。”風水生愣愣地說道。

“那是一顆石子重，還是一艘木船重呢？”風雨柔翻了個白眼反問道。

風水生頓時傻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么，風雨柔繼續解釋道：

“你也知道船更重吧，可是船卻能浮起來，其實你說對了一半，如果是同樣的大小，肯定是石頭重。所以這涉及到一個單位叫密度，說的太復雜你也聽不懂，我用最白的話跟你解釋吧。”

“任何東西都是有縫隙的，石頭也是，只是你看不見罷了。縫隙越多越大，密度就越小，只有物體密度小于水的密度才能在水上浮起來，這也就是為什么龐大的木船可以在水上浮起，而小石子卻會沉下去。你明白了嗎？”

風水生張著嘴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風雨柔看著自己的哥哥這副樣子，搖了搖頭繼續說：

“總之呢，這弱水比尋常水密度小得多，以至于一片羽毛都不能浮在上面，但是如果密度能比弱水更小的話，就可以在上面正常行走了。”

“可是我們怎么樣才能比弱水的密度更小呢？難不成我們要不斷地吸氣？身體根本承載不了那么多空氣啊！”風水生總算是聽懂了一些，問道。

風雨柔繞著自己的小辮，輕笑著說道：

“其實有人已經有了找到了辦法，只是他跟你一樣是個文盲，居然用那種完美的渡河載具來換氣。”

說完，風雨柔拿出了四個以道法煉制的氣囊，二人將氣囊綁在了腳下。

“這氣囊我請祖爺爺煉制的，里面儲存的氣比他們的多上萬倍，以這么小的體積容納了那么多空氣，這密度無限接近于零了，好了，別大眼瞪小眼了，我知道你聽不懂，趕緊下河！”

兄妹二人慢慢地將腳踏入河中，果不其然，二人并沒有沉下去，反而比在陸地上行走更加輕盈，二人面色一喜，開始大步向對岸跑去。

二人的奔跑速度極快，即使沒了內丹的加持，他們的身體素質也超越了凡俗之人的極限，十里的路程，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已到達，先行一步的眾人遠遠甩在了身后。

渡過弱河之后，二人沒有停留，進一步向下一道大關，蒼山絕壁趕去。

弱河邊，一團氣泡鼓起，蕩起了陣陣漣漪，只見一只沾滿淤泥的手猛地伸出水面抓住了岸邊，隨后一個腦袋猛然竄出，咳嗽了兩聲開始大口呼吸起來。

風孝先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直到缺氧感徹底消失，才再次用力爬上了岸，這弱河的河底遠比他預料中的更難通過。

四季更替，長年伴隨著秋風飄落到弱河的樹葉都沉在了河底，腐爛之后形成了大量的泥沼，訓練時因為有內丹氣海對身體力量的加成感覺不到什么，可這次在封印內丹的狀態下，腳踏入泥沼后，每一步都異常困難，以至于氣囊里的空氣險些無法撐到最后，好在自己憑借意志力堅持了下來。

風孝先回頭看了看，不由地笑了起來，對岸已經沒有人了，連自己都這般艱難，而那些跟自己用同樣方法渡河的人，他們只能在泥沼里爬行前進，恐怕寸步難行。

“這下沒有人能跟我競爭了。”

風孝先倒頭躺在岸邊，反正接下來也沒人競爭，不如多休息一會，以最好的狀態應對蒼山絕壁。

風孝先正愜意地休息著，一個陰柔的聲音傳至耳邊。

“真佩服你啊，還有空在這休息。”

風孝先閉著的雙眼猛然睜開，皺著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聲音的主人正是之前岸邊嘲諷過他的那個陰柔男子。

“風季玉？你怎么會在這里？”

風孝先打量著風季玉的衣物，并沒有浸濕，于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不可能過得來，你一定是作弊！”

“我當然是以氣凝實，在弱河上建立了幾處落點，再以風咒術浮身，蕩過來的。我可不會像你這個莽漢，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風季玉撩了撩頭發答道。

風孝先一聽，松了口氣，再次躺下說道：

“既然你已經解開了內丹的封印，就代表棄權了，你對我構不成威脅，我為什么不能在這休息？”

“呵呵，我是棄權了，可你不會真的以為你是第一個渡過弱河的人吧？”風季玉陰柔地笑著說道。

“什么意思？難道有人比我還快？這不可能！”風孝先再次坐起了身，皺著眉問道。

“你不僅不是第一個過來的，連第二都不算。村里那對孿生兄妹，不僅比你快，而且快了足足半個時辰。他們用了跟你一樣的氣囊，但是并沒有下水，而是把氣囊墊在了腳底，直接從河上跑過去了，所以說你就是個蠢貨，有這么好的器具居然用來換氣。”風季玉搖頭笑道。

“跑過去了？這怎么可能，我帶著這氣囊下水，并不能浮起來！”風孝先拿出氣囊看了看說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她們的氣囊內有乾坤吧。”風季玉聳了聳肩說道。

風孝先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落后了許多，他連忙爬起來向蒼山絕壁的方向追去。

“你覺得你能追得上他們嗎？”

風季玉一個閃身拉住了風孝先，接著繼續說道，

“那兩兄妹雖然力量上不如你，但他們的速度在年輕一輩里可以稱得上是佼佼者，你已經落后了半個時辰，等你到了蒼山絕壁，他們可能已經攀上一半了，縱使你的臂力再強也反超不了。”

“那我也不能放棄！”風孝先一把甩開了風季玉的手，繼續向前沖去。

這次風季玉沒有再上前阻擋，而是背過身去大聲說道：

“你不考慮考慮跟我合作嗎？”

風孝先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看著風季玉問道：

“合作？怎么合作？你都已經棄權了。”

風季玉也回過頭，狡黠的一笑：

“正是因為我棄權了，所以才能幫你。我的內丹已經解開，以神行術趕上他們輕而易舉，只要在他們攀登絕壁之時，我出手干擾他們，這樣你就有機會趕上了，不是嗎？”

風孝先瞇了瞇眼睛，說道：

“族長說過，競賽中傷害同族，殺無赦。”

“我可沒說要傷害他們，我只是稍微干擾一下。若是他們不慎跌落，我也一定會救下他們的，畢竟往上推個幾千年，大家都是一脈相承。況且他們又不傻，真的發生危險，不會打開錦囊嗎？贏得競賽還能比命重要？”風季玉繼續蠱惑著風孝先。

“那。。。你為什么要幫我？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不要說只是單純的看不慣他們，我覺得你更不喜歡的人應該是我。”風孝先凝視著風季玉問道。

風季玉嘆了口氣，聳了聳肩說：

“唉，好吧，看來你還沒那么蠢，競賽的優勝我肯定是拿不到了。我愿意幫你，是想要你家以力證道的修煉之法，你也知道我家這一脈，祖祖代代都是體質羸弱，只能修習一些五行八卦之術，反正你整個家族離開以后也就徹底跟這個地方斷絕了，所謂的家族秘術也就沒了意義，怎么樣？愿意做這個交易嗎？”

面對風季玉的交易，風孝先真的想好好盤算一番，可是他知道自己猶豫的時間越久，追上的可能性就越小，想起祖輩們為大赦作出的努力，他只能咬著牙說道：

“好，一言為定，事成之后，我就把家族的秘法交給你。”

“合作愉快，那我先行一步了。”

風季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后釋放氣力施展千里神行術，沖進了叢林之中，轉眼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