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普魯士,因斯特堡,俄遠征軍第一集團軍臨時駐地。
保羅·馮·倫寧坎普上將正在不安地轉著圈子。
他隱隱約約知道自己被德國人騙了,自己對面的德軍應該只是少量的疑兵。
而真正的主力已經去堵第二集團軍的后路了。
薩姆索諾夫的電報就放在桌面上,這個傲慢的家伙此時已經放下了架子,語氣卑微的可笑。
“帶上你的人,盡快靠過來,這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沙皇。”
嘿,這個家伙也不是徹底的白癡么,知道我不可能為了他去救場,現在把陛下搬出來想要逼我過去。
可是…
我應該靠上去么?
倫寧坎普看著窗外的景色有些猶豫了起來。
雖然極為不待見薩姆索諾夫,但是平心而論上將閣下確實沒有故意害死對方的心思。原因無他,第二集團軍總共23萬人,一次性全軍覆沒的話這個鍋太大,他背不起。
沙皇陛下雖然看上去并沒有繼承他祖輩的堅決果斷,但是如果真出了這種事的話不可能沒有反應。
但現在讓他發兵救援,他又不敢。
原因也很簡單,在倫寧坎普上將的思維模式里,就憑第八集團軍那十幾萬人,包圍第二集團軍根本就是賭博式的作戰,以德國人的性格,他沒有道理如此冒險。
那么對方既然敢發動,非常有可能就是得到了補充的兵力,興登堡從西線或者隨便哪個地方擠出了八到十萬人的預備隊,這才敢放手一搏。
德國人把籌碼全部投了出來,并且摸了一把大牌。
自己真的要選擇跟注嗎?
根據現在他掌握的情況看,如果他不支援第二集團軍,那么薩姆索諾夫那個家伙最多堅持五天,然后就得全軍覆沒。
但自己要是盲目的靠上去,興登堡那不知道在哪安排的預備隊很可能會把自己也粘住,一旦部隊糾纏在一起,最后可就是真的要全軍覆沒了。
要賭嗎?
該死!那邊到底現在是什么情況?
散出去那么多騎兵,難道就沒人能報個準確的消息么?!
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進來!”上將整理了一下軍服,他不想把自己猶豫的一面暴露在下屬面前。
“是的,閣下!”副官推門進來,立正后挺胸立正。
大概是因為上將有德國血統的緣故,平日里對這些上下級別間的儀式東西很注重,但今天他并沒有這個心情。
“有什么壞消息趕快說,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樣子?!”
“不閣下,是好消息。我們的騎兵在沿河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支小部隊,他們自稱隸屬第第二集團軍43西伯利亞步兵團,是從包圍里突出來。”
“嗯?!”
上將立刻轉過身來“他們的指揮官是誰?!立刻帶來見我!”
“閣下,這個…”
“怎么吞吞吐吐的?!回答我!”
“是!”副官再次立正“閣下,這支部隊有些奇怪,他們沒有任何軍官帶領,領頭是一名神父。”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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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騎兵走進營地,秦浩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的按了兩下大腿的內側,那里大概已經被磨破了。
雖然已經強調了自己不會騎馬,但是這群哥薩克得到命令,要盡快帶自己去見上將閣下。
上將閣下?
這片土地俄軍只有兩個上將,一個是大概馬上就要舉槍自盡薩姆索諾夫,另一個就是第一集團軍指揮倫寧坎普了。
風水輪流轉,自己之前還在用他的名號嚇住卡茲曼那個白癡,現在就要見到本人了。
不過他倒不擔心露餡,看過自己介紹信的只有包括卡茲曼在內少數人,而這其中并沒有人沖出包圍。
當然,為了打消這家伙對自己懷疑,那么在身份上自己還需要再加工一下。
“我們到了,神父。”領路的軍官在一間石頭制成的房子前停下,隨后微微鞠躬“抱歉,我們還需要檢查一下你身上是否有武器。”
“這是你的職責,請吧。”秦浩又拿出了那套神棍的面貌攤開了雙手。
有衛兵上前準備動手,但是被副官阻止了。
“他們太粗魯了,我來吧。”副官簡單的給秦浩做了搜身,整個過程中并沒有去碰那枚十字架。
“請進吧神父,將軍閣下在里面等你。”確認沒問題的副官立正打開了門。
秦浩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雙腳踩上松木做的地板,秦浩走入了內室,一個深綠色的將官制服的影子背對著他站立,聽見腳步聲后緩緩轉身。
那是一個60歲上下的面孔,有著灰色的頭發和淡藍色的眼睛,他打量了一番客人的裝束準備說話。而對面的秦浩卻搶先開口。
“閣下,我們又見面了!感謝上帝,您的身體康健依舊。”
“嗯?”上將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位神父,我們見過嗎?”
“十年前,在華國的奉天,你和薩姆索諾夫將軍曾經在圣米哈伊爾教堂前祈禱戰運,我當時就在唱詩班的人群里。”黑發男人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
“嗯…你這么一說…”倫寧坎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像是要把記憶挖出來一樣。
他確實在奉天待過一年多,也和薩姆索諾夫那個白癡去過教堂祈運“我記得當時唱詩班里確實有一群年輕人,你是…”
“沒錯,我就在人群里。”秦浩微微點頭,這個說辭是他早就想好的,就像是東方人看歐洲人會臉盲,其實反過來也一樣。
他只要根據歷史記錄,完全說出當時的場景,對方就會有熟悉的感覺。
畢竟十年前見過的一張東方面孔,到現在早該模糊了。
果然,下一刻,倫寧坎普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想起來了,你和當時不一樣了,不是穿著唱詩袍的樣子了。”
“感謝你還記得,對我來說那是一段難忘的記憶。”秦浩微微鞠躬。
“可你為什么來俄國,又出現在這?”將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見到您一年后,教堂被薩姆索諾夫將軍燒掉了,當然,他給了我們一筆錢。”
“嗯,這個事情我知道,那頭笨熊太魯莽了。”將軍點了點頭,臉上懷疑的神色又去一層。
1905年日俄戰爭形勢突變,俄軍從奉天撤離,為了防止教堂成為日軍的要塞,守軍干脆付之一炬,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再后來,我聽到了主的聲音,開始苦修,并踏上朝圣的路。也許是心里有所歉意,將軍閣下為我提供了資助,在他的幫助下我最后成為了一名教士。”說到這里秦浩把懷中的證件遞了過去。
打開證件簡單翻了翻,倫寧坎普抬眼看了看黑衣教士“這么說你是來投靠那頭笨熊的?”
“不,我窺探到了迷霧中的風險,想來提醒薩姆索諾夫將軍的。”秦浩說到這里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大概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什么意思?”倫寧坎普皺了皺眉剛要說話,門口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
“閣下,前方急電!剛剛收到消息,薩姆索諾夫閣下在半個小時前舉槍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