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
一名德國士兵去掉了頭上醒目的鋼盔,脫下軍服,甚至連厚重的軍靴也拔了下來。
9月的夜風里,幾個士兵只穿著單衣抱起一塊塊木板,他們把木板放在積水的泥塘上,整個人或蹲或趴在上面,用一種奇怪的動作向前移動,速度竟然比跑起來要快上很多。
“這太有失體面了,堂堂德意志軍人,竟然像農(nóng)場里玩泥巴的鄉(xiāng)巴佬…”指揮官滿臉厭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我從軍以前就是你口中玩泥巴的鄉(xiāng)巴佬,有意見嗎?”霍夫曼中校在身后突然出現(xiàn),冷冷訓斥道。
“抱歉,長官!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指揮官只好立正道歉。
“記住,少校!人腐爛時候的樣子才是最丑的!”
“是,長官!很抱歉!”
“組織一個連的人,一邊撲板子一邊接近敵人,記住不要走大路,可能會有地雷,要從側(cè)面的沼澤摸上去?!被舴蚵行=淮?,隨后繼續(xù)發(fā)布命令:“把馬燈都點起來!”
“長官,在這個位置點燈會暴露我們的目標,甚至可能遭到炮擊!”指揮官趕忙上前提醒。
霍夫曼中校不置可否,反而看著遠方的村子問“少校,你抓過麥雞嗎?”
“額,抱歉,我從來沒有過這種經(jīng)驗…”少校一時間跟不上對方跳躍的思維。
霍夫曼拉了拉自己的手套“麥雞是一種很有趣的群居動物,它們十幾只生活在一起,每當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會有一只負責警戒的哨兵,一旦有天敵接近就會鳴叫示警?!?/p>
“撲鳥人用布遮住馬燈,讓其一會亮起一會熄滅,放哨的鳥鳴叫幾次之后就不會被同伴理睬,這時候是最適合的抓捕時機,你懂我的意思嗎?”
少校思考了片刻立正回答“是!長官,我明白了!”
“嗯,去準備吧,讓士兵半夜再出發(fā)?!?/p>
入夜的時候,有燈火在遠方亮起,不一會村莊里就有照明彈射上天空,值守的野戰(zhàn)炮向有光的地方開始轟擊。
轟!轟!
炮聲過后,燈火暗了下來,不一會后又再次亮起。
轟!轟!再次炮擊!
如此反復多次,在午夜的時候,終于無論是否有燈光亮起對方都不會再發(fā)射炮彈了。
午夜的時候,一小股德軍借助木板,悄悄的從兩側(cè)接近了村子,他們赤著腳,為了減輕重量,每個人都只攜帶了步槍和兩枚木柄手雷。
等到距離村莊十米不到的時候,士兵們站起身迅速接近目標。
他們很順利的穿過最外圍的房子,正要向內(nèi)投擲手榴彈,前面卻有東西攔住了路。
噗呲!
有士兵撞上了什么東西,帶有尖刺的倒勾瞬間劃傷了沒有保護的皮膚。
“該死!這是什么鬼東西?”
嘩啦~有聲音響起。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四周響起了如同勺子敲擊飯盒的聲音,在夜風中傳的很遠。
有人下意識的用手去拉,但對面的東西輕輕一晃就嘩啦嘩啦的亂響,聲音被弄的更大了。
“有敵人!”“德國佬摸上來了!”下一秒,村子里的喊聲此起彼伏。
“被發(fā)現(xiàn)了!沖進去!”帶頭的中尉當機立斷,下令讓士兵進攻,他們只要快速占領(lǐng)村莊的一角,后續(xù)增援很快就會上來。
話音剛落,他們眼前的天空突然亮了起來。
咚!
咚!
咚!!
有照明彈從村子正中央升起,把周邊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刺目的光芒讓習慣黑夜的士兵一時間喪失了視力,白茫茫一片的視野中有人聽見恐怖的回響。
那是馬克沁機槍甩動彈鏈的聲音!
砰砰砰?。。∨榕榕榕榕椋。。。。。?/p>
早已經(jīng)埋伏好的馬克沁突然一起開火,槍口閃動的火光在黑色的夜晚中格外的刺眼。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p>
子彈穿透人的身體發(fā)出了特殊的響聲,夜戰(zhàn)中看不見紅色的血液,只能隱隱看到一股股黑色液體從晃動的人影噴出。
有勇敢的士兵試圖用刺刀,砍斷眼前的阻礙,但是一刀下去卻是金鐵交擊的聲音。
鐵絲網(wǎng)?!
該死的俄國人在自己的營地里拉了鐵絲網(wǎng)!
“有埋伏!退下來!都退……”黑夜里有軍官剛剛喊了一半句話就被射中,身體一歪栽倒在地上。
德軍士兵此時已經(jīng)不需要他的命令了,無論平日里多么訓練有素,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屠殺式的射擊,士氣很快就瀕臨崩潰。
士兵們紛紛轉(zhuǎn)身逃跑。
但是他們忘了,來時的路遍布泥潭,而手上的木板早就不知道丟在哪去了。
黑暗中的泥潭,有如一只只張開的口在等著他們。
槍聲斷斷續(xù)續(xù)響了半個小時,天亮的時候,德軍清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出發(fā)時的一個連,至少有70人沒有回來。
“混蛋!這些卑劣的俄國人!這分明是陷阱!”指揮官憤恨的說道。
霍夫曼中校則是想的更深,偷襲失敗并不是不能接受的,畢竟誰也沒法保證每次行動都成功。
百十來人的傷亡雖然肉疼,但比這慘烈的戰(zhàn)斗他也經(jīng)歷過。
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看來,對面的俄國人準備的很充分,戰(zhàn)術(shù)極為靈活,士兵的素質(zhì)也絲毫不比己方遜色。
這不符合他對俄國部隊素質(zhì)低下,指揮方式呆笨死板的印象。
難道倫寧坎普把自己的直屬衛(wèi)隊派上來了?
“讓士兵們休息一下,找個機靈一點的,我要問話?!?/p>
稍后,一個滿身泥巴的士官被帶到了他們面前。
這個家伙赤著腳,身上哪怕披了一條毛毯也止不住在顫抖,臉上和手上遍布了細小的劃痕,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驚慌失措的狀態(tài)。
“你叫弗里茨?”中校看了一眼對方的士兵冊問道。
“是,是的長官!”男人嘴唇有些顫抖的回答。
霍夫曼看了看對方還在顫抖的身體,向后面吩咐“去拿一杯熱茶給他!”
一個裝有熱茶的鋁制杯子遞了過來,名叫弗里茨的士官喝了兩口,神情總算是鎮(zhèn)定了下來,他咽了口唾沫小聲說
“我們是從敵人的西南角摸上去的,剛開始很順利,可是當我們摸進第一排房子的時候撞上了鐵絲網(wǎng),還有,還有…”
“還有什么?”
“天很黑,我不太確定,不過看上去似乎像是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