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咕嘟~~
隨著喉結的滾動,帕納先科把飯盒里的溫水喝光,大概是太久沒有正常飲食,他的胃里有溫暖的感覺升起來。
“你是說,你并不是來逮捕我的?”騎兵隊長疑惑的看著眼前微笑的神父。
“當然,我認為并沒有那種必要。”神父把手里飯盒收起來,似乎剛才并沒有發生過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同拳頭打在了棉花包上,本來做好被逮捕的帕納先科變得茫然無措。
要知道現在國內的環境可是非常嚴苛的,剛剛過去的7月,他們在圣彼得堡委員會被秘密警察一掃而空,大概有5000人被抓捕,其中包括了七個最高委員中的四位。
以對方神職人員的身份對自己應該是很警惕才對啊?
為什么?
但是騎兵隊長并不知道的是,眼前從容淡定的神父其實比他還懵。
什么鬼情況!?
秦浩的腦子在飛速旋轉,雖然知道布爾什維克在一戰時期大幅度的滲透了沙俄的部隊,還玩過幾次戰場暴動,但是沒想到眼皮子底下就有一個。
平心而論,他肯定是不想站在反動立場上。但是,就這么放任對方在自己營地里也不是辦法。
嗯~至少要知道對方有幾個人,另外得讓他對自己暫時沒有敵意,起碼最近幾天不能給自己添亂。
想到這里,秦浩的腦子里自行組織好了一套說辭。
“其實你不用意外,我的人已經和你接觸好久了,你猜他是誰?”黑發神父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擺出了一副要談心的狀態。
帕納先科沉默片刻,輕聲說“是伊萬諾維奇么?也難怪,他一直很尊敬你。”
果然,黑衣神父臉上露出了“你猜對了”的那種笑容。
下一刻,對方說出了令人震驚的話。
“其實,我很理解你們,并不認為你們是暴徒。”
什么?!帕納先科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可,可你是…”
“高高在上的神父老爺?壓榨民眾血汗的剝削者?裝神弄鬼的神棍?”黑衣神父接上了對方的話。
帕納先科無言以對,他之前就是這么想的。
“你之所以會這么想,是因為你還太年輕,缺少經驗。”秦浩用老氣橫秋的口吻,把手按在只小他幾歲的騎兵隊長身上,竟然沒有什么違和感。
“人是最復雜的生物,哪怕都是教士,也有著形形色色的不同。畢竟每個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可就算這樣也…”帕納先科還是感覺不可思議。
“你不相信?要不要我背段《資本論》給你。”黑衣神父又爆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言論。
下一秒“剩余價值”“生產資料”“資本原始積累”等一系列熟悉的詞匯,就從這位黑衣神父的嘴里源源不斷的蹦出來。
帕納先科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詫異的表情幾乎掩蓋不住。
“你什么時候學過《資本論》?”騎兵隊長驚訝的問。
黑衣神父臉上露出了懷念的神色“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在上學,我的老師教我的。”
上學時候?那至少要在十年前,那個時候就接觸到這些理論說明他的老師是第一代的先驅者,放在現在要比隊伍里的大部分干部資歷都要老。
驚訝之余,帕納先科又有些自慚形穢。
他曾經很自豪,在戰友之中自己是理論知識學習最豐富的,但在一個“神父老爺”面前卻顯得如此的淺薄,對方不但能背誦大量的經典理論,甚至還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實際上是中譯本和德文原本的區別)
“好了,別想那么多,你現在很安全,休息一下,我晚上還會來。”黑衣神父溫和的一笑,不等他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大門。
帕納先科看著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對方呼風喚雨的場景和引經據典的樣子,不斷在腦海里閃過,從突兀漸漸又變得和諧。
他想起來了,那還是年輕時長輩告訴他的,除了圣徒和主教,神職人員中還有一種特殊的群體,他們并不追求世俗或者是在教會中的榮耀,也不在意金錢和財富,卻有著不可思議的神力和淵博如海的知識。
這樣的人叫做隱士。
也許普金神父就是這樣的人吧。
帕納先科還想繼續思考,可是一陣強烈的困意席卷了上來。
等他睡醒的時候,天已經是晚上了,黑衣神父再次端著溫水,手提馬燈走進屋子。
“帕納先科,感覺怎么樣?”
“神父,我睡了一覺,燒退了,但是肚子還是不是很舒服。”帕納先科撐起身體說。
“看來給錯了,是退燒藥。”秦浩用中文小聲嘀咕著。
“您說什么?抱歉,我沒聽清。”
“不,沒什么,把這個喝了,你會好起來的。”黑衣神父又遞過來一份溫水。
帕納先科把飯盒里的水喝掉,猶豫了片刻,終于開口“神父,我有事情不明白。”
“是什么事呢?”黑衣神父坐在旁邊,擺出聆聽的姿勢。
“您這樣的人,為什么要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呢?”此時的帕納先科完全是以一種后輩的口氣來請教問題。
黑衣神父思考了片刻,把袖子中的十字架抽出拿在手上把玩。
“帕納先科,你認為這場戰爭誰是正義的一方?”
騎兵隊長思索了片刻緩緩搖頭。
“看,你也知道,這是沒有任何正義者的戰爭,但是我看見了,希望的花朵會在炮火的廢墟上綻放,紅色的新生命會在大地上崛起。”
“在這之前,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僅此而已。”無法正面回答,秦浩又拿出了神秘主義的那套話術。
“希望的花朵會在炮火的廢墟上綻放,紅色的新生命會在大地上崛起…”帕納先科反復的咀嚼著這句話
“神父,這像是一段預言。”
“如果一定要這么想,也算是吧。”黑衣神父神秘一笑“那么,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你可以幫幫我么?”
“我…”帕納先科剛想說話,頭頂的天空突然傳來怪異的尖嘯。
“趴下!”
轟!!!!
一枚迫擊炮彈炸塌了房子的外墻,把兩個人埋了起來…
1914年9月19日,德軍突破俄第一集團軍一側阻擊防線,俄軍殘部約5萬人,只剩下數個渡口可以撤退。
而無名村落則成為這個方向上的最后一道屏障。
德軍的炮火更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