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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謝錦珠平靜的臉，白老板充分發(fā)揮自己身為商人的本事，從方方面面開始挑剔瑕疵。
“墨中無香，這是其一。”
“其二松煙墨當(dāng)灑金紋，如此方可筆鋒所過之處隱隱透金，雅中帶奢。”
“可是這些都沒有。”
白老板唏噓道：“少了這些關(guān)鍵，雖是松煙卻也難成松煙墨的雅名，跟你想的不一樣的。”
俗話說嫌貨才是買貨人。
謝錦珠知道這魚已經(jīng)咬了鉤子，也不心急有來有往的開始磨。
話過三旬，白老板的眼里隱隱透出錯愕。
眼前的謝錦珠說話條理分明一擊要害，跟從前在方圓齋鬧著要賒賬的人全然不同。
短短時(shí)日，一個人的變化居然可以這么大的嗎？
謝錦珠耐性漸失：“白老板，這貨不是一次買斷的。”
“頭一次做生意何必急著把路打絕了呢？”
白老板抓住重點(diǎn)，將信將疑的：“這么說，往后還有？”
“當(dāng)然有。”
謝錦珠不緊不慢的：“只要你出得起價(jià)錢，我就做得出你想要的墨。”
“我今天出門急，只隨身帶了這兩塊，但你要是不嫌麻煩急著要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取貨，自己拿回來風(fēng)干水汽就能裝盒。”
對于墨的品相和質(zhì)地，謝錦珠非常有信心。
她也堅(jiān)信對方是真的在心動。
只是拉扯到最后，白老板還是把價(jià)往下壓了二兩。
白老板笑瞇瞇的：“八就是發(fā)嘛，做買賣得講究個好意頭，求個吉利數(shù)對你我都好，如何？”
謝錦珠很想提筆在白老板的臉上寫上奸商二字，但人在屋檐下，她急著湊錢，不應(yīng)也不行。
二十塊墨，一塊八兩。
一百六十兩銀子雖不太符合謝錦珠的預(yù)期，不過眼下也足夠應(yīng)急。
謝錦珠先接過兩塊墨的十六兩揣好，站起來說：“白老板打算怎么跟我回村取墨？”
白老板生怕遲則生變，果斷道：“當(dāng)然是坐車。”
“車寬敞嗎？”
白老板被問得一愣：“還算寬吧？”
“那就行。”
謝錦珠點(diǎn)點(diǎn)頭說：“那就半個時(shí)辰后西邊街口見。”
謝錦珠說清楚了轉(zhuǎn)身就走。
白老板看看手中的墨錠，再看看走遠(yuǎn)的謝錦珠，失笑道：“士別三日啊……”
誰能想得到呢？
那個因?yàn)楹耦仧o恥耍無賴被人恥笑的人，如今竟是做得出如此品相的好墨了。
制墨的手藝都是代代相傳秘不外宣的，好墨更是比金銀難得。
白老板不得而知謝錦珠是如何學(xué)會的制墨，也不在乎這些細(xì)節(jié)。
只要謝錦珠能拿得出他想要的東西，那就能可以是友而非敵。
白老板心滿意足地把墨交給伙計(jì)，囑咐伙計(jì)妥善收好的同時(shí)摸著胡子笑了：“把車準(zhǔn)備好，半個時(shí)辰后準(zhǔn)點(diǎn)出門。”
半個時(shí)辰后，白老板看著跟謝錦珠站在一起的幾人，胡子失控地抖了抖。
“這是……”
“這是我奶奶。”
謝錦珠單肩挎著個背篼，指了指滿臉茫然的謝五妮和謝小七：“這分別是我五姐和七姐。”
謝家祖孫現(xiàn)在魂兒都還在顫。
謝老太是先被謝錦珠塞手里的銀子嚇得丟了魂兒，連沒賣完的大白菜都顧不上了，現(xiàn)在還緊張地捂著藏進(jìn)了衣裳里的銀子，表情呆愣愣的。
謝錦珠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謝五妮：“還愣著干什么呢？”
“白老板好心要讓咱們搭車一起回家，趕緊把奶奶扶上去啊。”
白老板驚訝地啊了一聲：“什么？”
“你不是說……”
“多謝白老板！”
謝錦珠動作飛快把還空了背篼塞進(jìn)車廂，抓著車架爬上去，又轉(zhuǎn)過身伸手拉謝小七：“白老板真的是個大好人！”
“他不光愿意出錢買我做的墨，還愿意搭咱們回家呢！”
賣墨的時(shí)候拉鋸失敗了。
回去的車錢必須省了！
白老板：“……”
白老板一時(shí)沉默，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謝家的幾人擠滿了自己的馬車，頓了頓哭笑不得地說：“也行。”
“反正都是順道的。”
謝錦珠把半蹲著屁股不敢沾凳的謝五妮摁著坐下，又示意謝小七快坐下歇會兒，貼著謝老太的耳朵說：“老太太，這就是我說的白老板，那銀子就是他……唔唔唔？”
謝錦珠垂眼看著自己被捂住的嘴眉心狠跳。
謝老太急道：“別嚷嚷！”
“身上有點(diǎn)兒錢就喊出去，你就不怕遭了賊！”
謝錦珠扒開謝老太捂嘴的手有些好笑。
謝老太六神無主地看了四周一圈，最后視線定格在白老板的臉上，小心翼翼地搓著衣擺：“你真愿意出錢買那些黑疙瘩啊？”
“那銀子真是你給的？”
白老板面皮抽搐：“是。”
謝五妮心直口快：“你是不是被謝錦珠騙了？”
“那勞什子墨是她自己在家里搗騰出來的，不是啥好東西，哪兒就值那么多錢了？”
十兩銀子！
謝錦珠出去不到半個時(shí)辰，回來就給了謝老太足足十兩銀子！
她們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謝錦珠去搶錢了！
白老板沒想到謝家祖孫會是這個反應(yīng)，哭笑不得的：“那些黑疙瘩是好東西，我跟著你們回去，也是為了去取剩下的貨。”
“以后要是再做出來了，我也還愿意花錢買的。”
謝五妮捂著嘴一個勁兒地瞪眼吸氣。
謝老太摁著心口不住嘴地說：“乖乖……這么值錢呢？”
謝錦珠被擠在車廂的一角，扶額失笑：“對啊，可值錢呢。”
“這回?fù)Q成實(shí)打?qū)崏菏值你y子了，總不能再說我是胡鬧了吧？”
謝老太激動地拉住謝錦珠連聲叫乖孫兒，一路車轱轆話來回轉(zhuǎn)了十幾遍，就是為了反復(fù)確認(rèn)白老板不會后悔，到手的銀子真就是給她們了。
然而更大的震驚還在家里。
等到了謝家的破敗小院，白老板挽起袖子親自上手驗(yàn)貨。
十八塊墨輪番一轉(zhuǎn)，最后被單獨(dú)挑出來的是貫穿了一條長紋的。
白老板遺憾道：“這塊品相壞了，給不到八兩。”
墨已成型，再想動手修改困難很大。
而不修的話，這一筆壞了的紋路直接破了品相，就抬不起價(jià)錢了。
謝錦珠對此早有預(yù)期，對著想到什么一臉慘白的謝五妮飛了飛眉梢，痛快道：“給你算六兩吧。”
“二十塊墨，總計(jì)一百五十六兩銀子，有問題嗎？”
白老板點(diǎn)頭得十分爽快，當(dāng)場結(jié)清。
等白老板的馬車離開，謝錦珠掂著手里沉甸甸的錢袋子，剛走進(jìn)小院就看到謝五妮一臉天塌了的絕望。
謝錦珠心情很好，面露戲謔：“五姐？”
謝五妮白著臉啪嘰一下癱坐在地上，崩潰地痛哭出聲：“我這手咋就那么欠呢！”
“推你一下少了二兩銀子，我怎么對得起謝家的列祖列宗啊……”
謝錦珠：“……”
二兩而已，至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