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逝紀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啟程的第一年。
在天脈龍脊背上訓練的第十五天,
勇者辛美爾擊敗了【北方最強龍】——『皇獄龍』的遺骨。
——
目睹著天邊肆虐那條由自己親手釋放的狂龍緩緩墜下……
阿古希德對于這個結果并沒有多大的驚訝。
——辛美爾本身就是絕對的天才。
再加上【平等契約】強制要求的努力以及這些天來所給予的那些劍技,
如果他輸了,那反而才是怪事。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
辛美爾最后用出的【艾斯卡爾德流奧義】確實讓阿古希德稍稍有些意外。
無關威力,僅僅是技巧。
至少就阿古希德個人看來,
剛剛那一擊已經有了艾斯卡爾德家第十四代家主當初打傷利瓦萊時的幾分風采。
回想起那個將畢生經驗都托付給自己的艾斯卡爾德家的末代『劍圣』——
阿古希德將他的身姿與辛美爾放在一起相比較。
嗯……
“雖然沒把這份經驗交托在【艾斯卡爾德家】的后裔身上——”
“但總歸是有了一個說得過去的傳承者。”
“而且這個傳承者的愿望還是要討伐【魔王】……”
“說到最后,這倒也符合那個小孩兒當初臨終前給我的囑托。”
輕聲自語到最后,阿古希德臉上第一次對辛美爾的表現露出了些許滿意。
但也只有一點,絕無更多。
因為說到底,在阿古希德的眼中,
辛美爾如今的力量依舊弱小——
弱小的連與大魔族之間的勝負都只在五五之間。
而在訓練之前的辛美爾就更不用說了……
阿古希德甚至嚴重懷疑,要是沒有自己的特訓,
現在的勇者小隊能不能應對一個正常水平的【七崩賢】都是兩說。
“不過……十七歲……”
“能做到這樣,勉強算是合格了。”
低聲呢喃著從芙莉蓮那里得知的藍發勇者的年齡。
最強大魔族眼角略低。
他凝視著遠方癱倒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在預想中默默思索著他們這趟旅途的未來。
“算了……”
“反正討伐【魔王】從始至終都是他們自己做的決定,
最終會走向怎樣的未來那也是他們的事——”
阿古希德向著芙莉蓮的方向遠遠看了一眼。
而后收回目光,再一次將視線放到了辛美爾的身上。
“自保之力,我已經給了。”
“所以哪怕接下來在討伐【魔王】的過程中,他們因自己的選擇而死,”
“即便他們的死肯定會讓芙莉蓮傷心——”
“但在此之后,也都與我無關了。”
是的……
從一開始,阿古希德給予幾人訓練的目的就是想讓辛美爾幾人擁有足夠的自保之力。
而不是指望靠他們幾個小屁孩用這份力量去保護芙莉蓮。
因為芙莉蓮那里,阿古希德存放的有足夠的后手。
即便是遇到【魔王】,
那個東西也能保證阿古希德能及時趕到將芙莉蓮救下。
所以同意給予幾人訓練的請求——
只是因為阿古希德不想看到芙莉蓮在未來因幾人的死亡哭泣而已。
絕對沒有蓄意打壓撒氣的原因(心虛)
“撒氣……”
阿古希德輕語著這個宛如回旋鏢一樣的詞匯,
在自嘲的笑容中微微搖頭。
“說起來,芙莉蓮他們來到我這里已經半個多月了……”
“我也是時候,該去找某人聊些正事了——”
最強大魔族輕輕拂去衣肩上零落的的灰塵,隨后緩緩站起身。
在收回指尖那蓄勢待發的【斬擊魔法】后,
阿古希德不緊不慢的向辛美爾倒地的方向走去。
——
“贏了……”
雖然力氣沒有耗光,但辛美爾還是毫不顧及形象的倒在了地上。
將天邊墜落的那頭巨龍收入眼底。
藍發勇者在輕笑與慶幸中,深深呼吸,而后又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自覺應該算是通過了考驗的他,現在應該開開心心的慶祝一下。
但那毫不掩飾,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來的腳步聲卻讓他打消了這個心思。
為了避免再犯什么錯誤,辛美爾索性就靜靜的躺在這里。
等待著阿古希德的身影。
臨近傍晚,暮色黃昏里的太陽散發著昏昏沉沉的光芒。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漆黑的倒影也就顯得格外明顯。
所以即便憑借仰望的視角,
辛美爾也能通過倒影察覺到阿古希德的靠近。
“如何,阿古希德先生……”
“我這算是通過了您的考驗,達到了您的預期嗎?”
當阿古希德的身影慢慢出現在視線中時,
躺在地上的辛美爾沒有起身。
在阿古希德的居高臨下的俯視中,他反而提前開口發問。
與其說是邀功,更像是在尋求某種肯定。
如果說單純的在擊敗『皇獄龍』的遺骨這件事上,
那么辛美爾的確通過了阿古希德的考驗,符合了他的預期。
但對于藍發勇者沒有開口,但卻埋藏在話語中的另一件事……
阿古希德只能說他還差得遠。
不過最強大魔族沒有直接說出來——
阿古希德只是在辛美爾的身旁緩緩站定,
然后低頭俯視著他那不由自主向一旁偏移的目光。
“你希望我給你一個怎樣的回答呢?”
“……”
到了關鍵的時刻,辛美爾反而沉默了。
因為他不確定阿古希德所說的跟他說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件事。
所以他盡力將目光挪轉回來,然后直直與阿古希德對視。
阿古希德的表情永遠都是那么平靜——
至少就辛美爾所見,他很少看到阿古希德露出其他的表情。
而眼見面前辛美爾默不作聲,
阿古希德的語氣卻也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漫不經心。
甚至差點讓辛美爾忽略了從他口中緩緩吐出的反問。
“——你認為我的考驗嚴厲嗎?”
考驗……
是否嚴厲……
出乎辛美爾的意料,阿古希德沒有直接進入話題,
反而是在這個關頭,給他賣了個關子。
就像是有些期待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孩子會給出自己怎樣的回答。
“嚴厲。”
糾結了許久,辛美爾還是給出了實事求是的回答。
【平等契約】的教訓歷歷在目……
他覺得,或許誠實一點更能激起阿古希德的認同感。
不過認同感這種事,是無法從阿古希德臉上看出來的。
在辛美爾的注視下——
阿古希德的表情沒有變化,對于他的回答也沒有片刻停頓。
“那么,辛美爾……”
“你知道我為什么偏偏對你這么嚴厲嗎?”
這簡直已經不能說是明示了,完完全全就是貼臉開大。
如果這個時候選擇裝糊涂,那么辛美爾覺得自己腦子里一定是裝的漿糊。
所以他的回答顯而易見。
“我知道。”
簡短而有力。
連帶著他面對阿古希德的眼神都變得堅定起來。
阿古希德輕笑了一聲。
與辛美爾想象中不同的是,他依舊沒有什么情緒波動。
他只是緩緩蹲下身子,
看著辛美爾的眼睛,風輕云淡的問出了那個問題。
“辛美爾,你愛她嗎?”
愛她……
愛?!
這這這……這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了?!
阿古希德先生的問題這么刺激的嗎?
未來岳父直球而勁爆的發問讓辛美爾一時之間不知該怎樣回答。
他只能將發紅的臉龐轉過去——
糾結的思索著應該怎么給出一個禮貌且不尷尬的回答。
至于看著這一幕的阿古希德……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或許有些用詞不當。
“也是……『愛』這個詞匯無論對你還是對她都太早了……”
阿古希德的極為輕描淡寫的低笑一聲。
他在輕笑過后,微微低下頭。
在躺在地上的辛美爾的注視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壓迫與窒息感——
修改用詞后,再次緩緩發問:
“辛美爾……”
“你喜歡那孩子嗎?”
“或者說,你心中是否對芙莉蓮抱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