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吹,帶走了掌心上的溫度,連烤紅薯的香氣都變得寡淡起來。
顏與仿佛能夠感受到身后的人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
顏與猛地回頭,抓起烤紅薯用力地朝秦淮序投擲過去,然后撒丫子就開始跑。
秦淮序:“……”
秦淮序擦去眼角上被蹭到了一點烤紅薯碎屑
顏與逃跑的方式還是那么的樸實無華。
顏與死死的盯著前方擺滿電動車的狹窄小路,只要跑到隔壁消防局就好了。
秦淮序膽子再大也不能當著一眾消防員的面公然綁人。
路邊一輛副駕駛的車門突然打開,接連兩個黑衣人訓練有素的擋在顏與面前。
顏與十分眼尖地看到了他們腰間綁著的匕首。
“顏小姐……請吧。”
顏與因為快速地奔跑,呼氣時還帶著熱意,但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卻是冰涼一片,仿佛隨時都會凝結(jié)成霜。
開起的車門就像是通向惡魔谷的洞口,一旦進去將是萬劫不復,但身后就是百尺高的懸崖,不管選什么,似乎都逃脫不了魔爪。
顏與突然的轉(zhuǎn)身,十分堅定的就朝秦淮序走去,雙腳一跳,整個人都掛在了秦淮序身上,腦袋快速的往男人肩窩里面一埋,雙腿用力的勾著男人勁瘦有力的腰。
伸手指著那兩個將前面小路完全堵死的黑衣人。
“阿序!他們嚇到我了!”
秦淮序?qū)τ陬伵c的識時務非常滿意,伸手托住女孩的大腿:“那我讓他們離開。”
秦淮序只是稍微使了個顏色,兩個黑衣人便訓練有素的退了下去,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顏與悄咪咪的回頭看了一眼,路上只剩下那輛孤零零的還開著車門的車。
秦淮序彎腰把顏與放進副駕駛,幫她扣上安全帶。
白天燥熱的空氣被黑夜驅(qū)散了大半,細風吹來時,帶著陣陣的涼爽,路邊的樹葉邊緣已經(jīng)泛起了黃褐色,夏天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
顏與雙手緊緊的握著勒在胸口前黑色的袋子揚起腦袋,朝人乖巧地笑了一下。
秦淮序忍不住低頭在顏與眼尾親了一下:“真乖。”
盡管知道這副乖巧的樣子只是顏與慣于用來偽裝的假象,但秦淮序還是忍不住為此悸動。
她能夠費心思討好自己,怎么不算一種愛呢?
“吃飯了嗎?”
“沒有。”
秦淮序看了眼后視鏡就啟動了車子:“那我先帶你去吃飯。”
顏與心心念念的消防站就這樣被拋到了腦后。
顏與忍不住的伸出了手。
再見……我們早晚有一天會再見的。
車內(nèi)的空氣實在是太過于安靜,秦淮序抬手打開了音樂。
輕快的鋼琴聲很快飄了出來。
顏與指尖忍不住地在膝蓋上跟著打節(jié)奏,喉間輕輕地哼著拍子。
這鋼琴曲越聽越熟悉。
這好像……
秦淮序仿佛知道她此時的疑問一樣:“這是你彈的曲子。”
“還記得嗎?當時我們在學校的鋼琴室,你說要送我一個禮物。”
“這是你為我創(chuàng)作的歌曲。”
“我那天悄悄地錄下來了。”
“在你離開之后,我每天都會聽,還找人演奏,但他們彈得沒有你彈得好,我又把他們?nèi)稼s走了。”
秦淮序回憶起往昔,眉眼間總是帶著濃濃的柔情。
那天陽光正好,微風吹動著白色的紗簾,穿著白裙的女生就坐在鋼琴前,溫暖的陽光傾瀉在他身上。
修長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上下翩飛,悠揚的聲樂,流暢地在半空當中盤旋。
少女眼角洋溢著明媚的微笑,松散的麻花辮在胸前蕩著微小的弧度。
隨著最后一個音鍵落下,懷里瞬間多出一個滿是花香的女孩仰著小臉在求表揚。
顏與把臉轉(zhuǎn)向窗外,任由呼呼的風吹散她的頭發(fā),聲音也被風吹得有些含糊不清:“有機會的話,我再彈給你聽。”
秦淮序?qū)⑦@首鋼琴曲錄下來,并每天都在聽這件事確實是顏與沒有想到的。
而且這首鋼琴曲其實是她無聊時創(chuàng)作的,當時并沒有想過要具體送給誰,直到后面和秦淮序談戀愛之后才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演奏出。
顏與纖長的睫毛垂下,掩蓋住一絲的心虛。
秦淮序?qū)λ膼蹖嵲谑怯行┏鲱伵c所能掌控的范圍了。
顏與有些害怕這過于濃烈的愛,但凡這些愛變異,就會變成無期無眠的恨。
會將兩人牢牢的纏繞包裹在由恨和愛織成的蟲繭當中。
顏與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手腕,銀色的細鏈,靜靜的在上面躺著。
這里面真的會有定位嗎?
上面的每一個裝飾都非常的小,定位又是怎么裝進去的?
秦淮序當時是不是在騙自己,但如果沒有定位的話,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醫(yī)院,而且還能準確地在樓梯間里遇到呢?
顏與翻來覆去的研究也沒找到什么突破口。
秦淮序用余光看著顏與用牙啃手鏈:“……不用折騰了,我說過這個手鏈你不可能摘下來的。”
顏與舔了舔被硌疼的牙齦,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失望,遺憾地把手放了下來:“哦。”
“和我在一起就讓你那么抗拒嗎?”
“你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秦淮序:“聽真話。”
顏與:“真話就是很喜歡和你在一起。”
秦淮序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梢,把車子停在了路邊的停車位上,伸手解開他們二人的安全帶。
兩人的距離近的,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聲。
顏與后背被迫緊緊地壓在皮質(zhì)的座椅上面,手臂已經(jīng)悄悄地伸了出去,握住門把手。
“那如果是假話呢?”
顏與嘿嘿一笑,然后快速拉開車門,身體向后一靠,就靈活地鉆了出去:“假話就是剛才說的是真的。”
秦淮序:“……”
秦淮序帶顏與來了算是一家私人小炒,平時只接待預訂的客戶。
沒有包間,大家都在院子里面吃飯,但桌子與桌子之間都用竹簾隔了起來。
顏與還是第一次來這里,沒想到城市的高樓大廈之下,居然還隱藏著這般靜謐,充滿田園風的小院。
院子的角落里都用石盆種著花,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甚至只是路邊極其常見的野花,但每一朵都被照料得很精細。
蟲鳴和鳥叫聲經(jīng)久不絕,處處都充斥著大自然的氣息。
院子中央的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還有一只肥的肉都溢出來的大橘貓,懶洋洋的打著滾,時不時的甜舔爪子,短粗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
“這位先生和女士請隨我來,你們二人的位置在這里,這是今天的菜單,二位可以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我們這里菜量偏小,二位可以多點幾道嘗嘗味道,若是喜歡的話可以追加。”
穿著淡青色旗袍的服務員面帶微笑地引領著二人來到被竹簾隔起來的小桌子旁邊。
“秦淮序!你看!”
顏與突然看到了什么,有些興奮地拽了拽秦淮序的衣服。
在涼亭里面放著一架有些破舊的鋼琴。
顏與已經(jīng)有很長的時間沒碰琴了,今天在車里又被那首鋼琴曲勾出了一些饞蟲,看到鋼琴手指都忍不住的在虛空當中摸索著琴鍵。
服務員看他們感興趣,稍微介紹了一下。
“今天天氣很好,我們老板特意把鋼琴搬出來的,上午的時候有演奏,下午和晚上的時間就留給各位感興趣的賓客。”
“這位女士如果想彈的話,直接過去就可以了,我們老板歡迎所有愛琴的客人。”
秦淮序點了兩道招牌菜之后,把菜單遞給顏與:“看看還有什么想吃的。”
“別看這家地方小,但每道菜的味道都很不錯。”
“如果不想在這里彈的話,家里也有鋼琴,上次你在家呆的時間短,還沒有發(fā)現(xiàn)。”
“琴室,畫室我都已經(jīng)給你準備好了。”
秦淮序早早的就將這一切全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房子的女主人能夠入住。
顏與又用筆勾出幾道自己想吃的菜,心里的癮上來之后,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了:“我要在這里彈!”
“已經(jīng)好久沒有彈過了,不知道有沒有把琴譜都忘掉。”
顏與的繪畫以及鋼琴全都是自學的,在大學的時候就經(jīng)常去隔壁教學樓的音樂課旁聽,那里的教授還很喜歡她,送了顏與一本珍藏的琴譜。
只是后來回國之后,因為各種原因就再也沒有碰過鋼琴了,那本琴譜也在搬家的時候丟了,顏與尋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只能暫時作罷。
秦淮序從服務員端著的小碟子里拿過溫熱的毛巾,執(zhí)起顏與的手腕將她的手擦拭干凈:“喜歡的話就去吧。”
顏與每次彈琴或者畫畫之前都會特別仔細地將手清洗干凈,絕不允許有一絲的污漬存在。
今天來吃飯的不止他們兩個人,有好幾個竹簾都放了下來,表示里面有客人正在用餐。
服務員拿著菜單下去了,很快就有另一個人送上來一壺清茶。
顏與喝了兩口之后就快步走到?jīng)鐾づ赃呑讼聛怼?/p>
這架鋼琴不是什么特別名貴的琴,但能看出主人保存的非常好,上面沒有一點的污漬和破損。
顏與先試了兩下音。
都非常的準,應該是剛調(diào)過不久。
再次坐到琴凳上的時候,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感。
顏與深呼吸了一口。
秦淮序撩開了竹簾,就坐在那里靜靜的看著顏與。
柔和的月光灑在顏與身上,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顏與先簡單的彈了幾個音,然后回頭看了一眼秦淮序。
秦淮序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想做什么事,放心去做就好了。
指尖早已不受控制的在琴鍵上不斷的翻轉(zhuǎn)跳躍音色,從一開始的凝窒很快變得流暢起來。
是秦淮序錄下來的那首至今都沒有名字的鋼琴曲。
時間過得太久,顏與已經(jīng)不能完整的將樂譜記下來,中間有一段是隨機發(fā)揮的。
“還以為敢在這種地方彈琴的會是一個高手呢,原來就會彈這些簡單到不行的曲子。”
顏與琴聲戛然而止。
秦淮序剛才還沉浸在音樂當中,此時臉色也變得有些冷硬起來。
說話的就是隔壁桌的幾個人。
“琴既然放在這里,那么就是誰都可以上來演奏,我相信真正好的鋼琴家不會去貶低任何一位熱愛鋼琴的演奏者。”
此時那簾子也掀了起來。
顏與最先看到的就是整齊擺放在地上的各種樂器,大提琴,小提琴等,說話的人是一個染著一頭紅毛的男生,耳朵上叮叮當當?shù)貟熘辶鶄€耳釘。
坐在一起的有五六個人,其中還有兩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
顏與認識他們當中的一個算是很有名的一個小提琴家,現(xiàn)在正在各國巡回演奏,能夠坐在一起的人,想來水平也不會低。
耿浩霖:“琴彈成這樣,還要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教你的老師恐怕都要為之羞愧吧?”
“看你開頭那幾下極其的生澀,一看就是很久都沒談過了,真正愛琴的人會讓自己許久碰不到琴嗎?”
顏與用眼神制止了秦淮序。
秦淮序只好暫時壓著火氣,又坐了回去。
他也相信顏與自己絕對有辦法解決現(xiàn)在的問題。
顏與微微扭身,毫不露怯地直視回去:“既然你說我彈得不好,不如我們兩個來比試一下如何?”
“就讓在場所有的客人來當評委。”
耿浩霖身邊的幾個人忍不住的對視一眼。
耿浩霖還算不上特別有名的鋼琴家,但是也是E國首席鋼琴師埃德溫的弟子。
這個女生雖然后面彈得比較流暢,但曲子本身就比較簡單,換任意一個初學者,都能彈到和她差不多的水平,竟然有膽子敢挑釁耿浩霖。
真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完全不知道自己挑釁的是何人。
耿浩霖眼里忍不住露出一絲輕蔑。
難道是什么人都能和他比試?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
“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提出比試,就不怕自己輸?shù)锰珣K。”
“到時候可是會很丟人的。”
“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而且我可沒興趣跟你這種鋼琴初學者比試,簡直拉低了我的身價。”
顏與微微聳了下肩膀:“不試一下怎么知道呢?”
其他正在吃飯的客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掀開了自己的簾子。
“好啊!好啊!我同意!雖然說人家彈的不好,不如來比一比吧!”
“包廂里的那個怎么不說話了?是不敢了嗎?剛才不還吐槽人家彈得差,現(xiàn)在連應戰(zhàn)都不敢嗎?”
“剛才口氣那么大,我還以為是個多厲害的人呢,原來連筆一下都不敢,看來只是一個只會空口說說的花架子罷了。”
秦淮序氣定神閑地喝著熱茶。
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清楚顏與真正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