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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聽了王承恩的話之后緊張的表情得到了些許的緩解，但也僅僅是片刻而已，他很快就又變得憂心忡忡：
“皇祖或會出手廓清東林黨禍……然誠如大伴所言，皇祖所為，非為朕躬，實為大明社稷！既如此……待皇祖滌蕩妖氛，廓清宇內之后……豈有不與朕清算舊賬之理？！至于悔過，朕昔日悖逆之深，實乃欺天瀆祖！此等彌天大罪……豈是區(qū)區(qū)悔改二字，便能消弭于萬一？！”
“陛下……”王承恩聞言想要再勸誡一番，可崇禎卻似乎心意已決，用力搖了搖頭，道：“還是說說另一個辦法吧。”
王承恩心中十分的無奈，暗暗嘆了口氣道：
“其二，在臣看來乃是下下策，既東林眾之勢已不可阻擋，那便干脆順了他們的意思，將太祖……打為禍國之逆臣！”
話音落下，崇禎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驚恐之色：
“你放肆！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臣知罪。”
王承恩離譜跪倒在地。
但，并沒有改口。
而崇禎在宣泄了一番之后，竟又問道：
“朕如此做，當真能化險為夷乎？”
王承恩說道：“可，但難除其根，故而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緩兵之計。”
“并且這個緩兵之計，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首當其沖，陛下會徹底失去得到太祖原諒的可能，其次，因為皇祖所做安排，陛下在東林黨之中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些威望，也會在頃刻間崩塌，甚至還不如從前，屆時……”
王承恩說到這的時候忽然閉上了嘴。
可后面的話即便他不說，崇禎也能知曉。
誠如宋朝蘇洵《六國論》所言：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
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
故不戰(zhàn)而強弱勝負已判矣。
假若今日讓步。
那么。
這里頭的六國，便是崇禎。
而暴秦便是東林黨！
他們通過逼宮的形式謀取了巨大的利益之后。
便不會再和以前一樣對逼宮諱莫若深。
會越發(fā)將這種行為視為尋常手段。
隨后便會變本加厲！
一次又一次的重復這樣的行為。
且每次所要從皇帝身上得到的讓利也會越來越過分。
那么最終就只會有兩種結果。
其一，皇帝徹底淪為對東林黨言聽計從的傀儡。
其二，皇帝膽敢生出忤逆之心，遭天地所不容，意外落水身亡。
“不，不能妥協……”
崇禎從恍惚之中回過神，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
御臺之下，王承恩則是暗暗松了口氣。
假如崇禎真要向東林黨妥協，他便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東林黨的人殺不了太祖。
還殺不了他嗎？
死倒是沒什么，重要的是心寒啊！
今日，崇禎若是能為了化險為夷出賣太祖。
那么將他也出賣掉，便是遲早的事情了。
“可，如此一來朕不就無路可走了嗎？”崇禎的手緊緊攥著腰間的黃綾，眼中充滿了不甘。
他有一種感覺。
如果這次不答應東林黨的訴求，那么東林黨就會狗急跳墻，直接與自己撕破臉皮，趁著此番順天府大亂之際，搞一出類似亂黨火燒紫禁城，皇帝意外身亡的戲碼。
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陛下。”王承恩提醒道：“何至于此啊？我們完全可以拖延時間，等太祖出手！太祖即便再如何厭惡陛下，也不至于要了陛下性命！況且恕臣直言，只要陛下能展現出十足的悔過之意，太祖定會不計前嫌！陛下擔心的，太祖不原諒陛下的情況絕不會發(fā)生！”
已經徹底走投無路的崇禎雖說無比害怕再見到朱元璋。
但仔細斟酌了一下面對東林黨的清君側和面對朱元璋的怒火，崇禎還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選擇了后者。
“好，那就按照大伴說的去做。”
崇禎用力點頭說出了這句話，而后問道：“那，大伴以為，朕該如何做才能令皇祖息怒？”
王承恩猶豫了一下，說道：
“臣有個一箭雙雕之計，既可暫安外間來勢洶洶的東林黨，更能于太祖駕前，彰示陛下痛悔前非之赤誠！然此計成敗之樞，全系于陛下一身！陛下若無破釜沉舟之志……則此策斷難施行！”
“究竟是何計？大伴且細說。”
“其一，陛下可佯作痛悔，向東林黨負荊請罪！自陳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此乃緩兵之計，料能再掙得一兩日喘息之機！
其二，待太祖圣駕親臨，陛下當即袒衣跣足，伏地哀告！太祖睹陛下哀毀骨立、誠心悔過之狀……焉能不為之動容？心中雷霆之怒，自當平息矣！”
王承恩話說完，崇禎的眼中立刻閃過了憤怒之色。
開什么玩笑！
他可是一國天子！
居然要和別人負荊請罪。
和朱元璋負荊請罪倒也就罷了。
畢竟是自己的祖宗，只要不讓外人瞧見，也不丟人。
可和東林黨負荊請罪……
這讓他將來在朝野上下，顏面何存？！
“此計不妥！”崇禎板著臉說道：
“且不說，朕如此做成效幾何，即便能暫時穩(wěn)住東林黨眾，偷的一兩日時間，又，又如何？”
王承恩何等了解崇禎，一看他這反應就猜到了自家主子，果不其然是舍不下面子，于是罕見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成千秋偉業(yè)者，豈囿于區(qū)區(qū)小節(jié)？！昔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三載含垢，終鑄就三千越甲吞吳之奇勛！此策已屬上佳，陛下若猶疑不納……莫非真要枯守宮闈，坐待……覆亡？”
“朕言此計不妥，豈因懼失顏面？！”崇禎大聲反駁：“朕所慮者，實乃……實乃此計并非萬全！爾且說，若朕忍辱負重，折盡天威，終得盼來皇祖……然皇祖亦束手，難撼東林分毫！屆時朕之犧牲豈不盡付東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