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宴后,秦岱又回鄉辦了場流水席。
流水席擺了整整三日,村口的老槐樹下支起了數十張八仙桌,十里八鄉的鄉親們都趕來沾喜氣。
河畔村的村民們著實沒想到村子里有生之年還能出一位狀元郎,還是六元及第的狀元郎,宴上紛紛說要在村口建一個狀元牌坊。
“要我說啊,這牌坊得建!”老里正拄著拐杖比劃著,“就建在村口老槐樹旁邊,讓過往行人都瞧瞧咱們河畔村的風水!”
秦肇聞言笑道:“里正叔,這可使不得。阿岱年輕,受不起這么大的排場。”
“怎么受不起?”王嬸子插嘴道,“咱們阿岱可是六元及第的狀元郎!”
明玥在一旁抿嘴偷笑,扯了下秦肇的袖子,“夫君,鄉親們也是一片好意。”
她站起身提議道:“不如這樣,牌坊可以建,但不必太過鋪張。就用咱們本地常見的青石,樣式也樸素些,既全了鄉親們的心意,又不至太過招搖。”
秦肇沉吟片刻,終于點頭,“還是娘子想得周到。”
老里正聞言大喜,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頓,“就這么定了!明日我就去縣里找石匠!”
河畔村建狀元牌坊的事就這么敲定了,明玥幾人又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時間,秦岱就該回京上翰林任職了。
臨出發前,秦肇突然說他不跟著一塊回去。
明玥聞言一怔,“夫君說什么?你不去京城要去哪兒?”
秦肇深吸一口氣,撫摸著她的臉頰,眼中滿是不舍,“我打算去邊關從軍。這段時日阿岱會照顧你,等我那邊穩定下來,就回來接你。”
“邊關?!”明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語氣不解,“那里戰事不斷,你...”
“娘子。”秦肇打斷她,聲音堅定,“我若不去搏個功名,如何護得住你?”
明玥心頭震動,明白他指的是誰。那晚之事,她雖未明說,他其實心知肚明。
“可是...”明玥聲音哽咽,“邊關兇險...”
秦肇將她摟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發頂,“放心,你夫君命硬得很。再說,”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還等著回來給你掙個誥命呢,總不能我娘子的誥命還要指望阿岱去掙吧?”
明玥知道勸不過他,眼中淚珠滾落,甕聲甕氣道:“夫君,那我等你回來,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秦岱剛收拾好行囊,推門出院子,就見二人神色有異,尤其是嫂嫂,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疑惑道:“哥,嫂嫂,怎么了?”
秦肇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岱,我有事要托付你。今日我不隨你們進京了,往后一段時日,你嫂嫂就交給你照顧。”
秦岱大驚:“哥要去哪?”
“邊關。”秦肇神色堅毅,“男兒志在四方,我也該去闖一闖了。”
“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無論發生什么,都要護好你嫂嫂。等我到了邊關,會給你們寫信報平安。”
說完,秦肇就挎著包袱騎馬離開了,他怕繼續留下去就不想走了。沒有驚動河畔村任何鄉親,只有明玥和秦岱知道他要去哪。
馬蹄聲漸遠,明玥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霧中,秦岱輕聲安慰,“嫂嫂放心,哥他定能建功立業,活著回來。”
兄長離開了,還把嫂嫂托付給他。
秦岱的心情很復雜,一方面他不舍兄長離去,也擔憂兄長此去危險重重,另一方面卻又有了私心,能與嫂嫂獨處的私心。
他知道自己產生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是應該感到可恥的,但卻又控制不住這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嫂嫂,你若是缺什么要什么直接與我說,若是我不在家,也可告知青帆,他會幫你備好。”
明玥拭去眼角的淚水,“小叔有心了。”
她轉身上了馬車,二人啟程返京。
馬車里,明玥始終沉默寡言。秦岱幾次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嫂嫂,”行至半路,秦岱終于忍不住道,“馬上便是端午了,京城里有龍舟競渡,還有隆福寺的素粽會,西市晚上會開艾草集市,你若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好。”明玥點點頭,又望向馬車窗外。
回到京城宅院,秦岱幫她把行囊放到她與兄長先前住的屋子。
“你放這吧,我來收就行。”
秦岱放下行囊,卻站在原地沒動。他望著明玥纖細的背影,喉結滾動了幾下,“嫂嫂...要不我讓人把其他廂房收拾出來?這屋子...”
“不必了。”明玥轉過身,勉強笑道,“我就住這兒,等你兄長回來。”
這句話像根刺,狠狠扎在秦岱心上,提醒著他的身份。他倉皇低頭,“那我先去衙門了,嫂嫂有事隨時差人喚我。”
“好。”
起初秦肇不在身邊,明玥很不適應,因為她已經習慣了事事有他操辦的日子。
但慢慢地,秦岱開始填補這些空缺。
這日傍晚,明玥和往常一樣在院中澆花。
“嫂嫂。”秦岱抱著幾卷書冊走進來,官袍還未換下,“這是新出的話本,想著嫂嫂或許愛看,就都買下了...”
明玥抬頭,看見他額角還帶著汗珠,她連忙放下水壺,“小叔快坐下歇歇,我去給你倒茶。”
“不必麻煩。”秦岱將書冊放在石桌上,“若是嫂嫂沒別的事我就先回書房了,還有些公務沒處理完。”
聽到是公務,明玥不再留他,反而催促道:“那你快去忙吧,天快黑了,忙完早點歇息。”
秦岱起身告辭,走到院門時又回頭,“對了,熱水已經讓人備好了,嫂嫂記得用。”
明玥一怔,這才想起自己每晚沐浴的習慣。這樣私密的事,秦岱竟然也...原來這些時日都是他安排人去準備的。她的耳尖微微發熱,只能低聲道謝。
去到浴房中,浴桶果然已經裝滿了溫水,旁邊還放著新摘的茉莉花瓣,明玥心中五味雜陳。
在秦肇走后,她對他其實是有些防備的,畢竟叔嫂獨處一府,難免惹人閑話。
可秦岱這些時日說話做事很有分寸,無可指摘,反而是她莫名其妙就冷待了他。
過幾日便是端午,她作為嫂嫂或許也該有些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