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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皇宮，秦岱步履匆匆。
府中，明玥正在前廳歸類這幾日收到的禮品。見他神色不對，她放下筆迎上去，“阿岱，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秦岱只能將中秋宮宴之事告知，他握住她冰涼的手，寬慰道：“嫂嫂放心，我會護你周全。”
明玥臉色微白，心中慌亂。
秦岱并不知她的來歷，自然不知她在抵觸害怕什么。
秦岱察覺出她的不對，低聲問道：“嫂嫂，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明玥沉默良久，終是道出實情。
她將自己如何流落河畔村，又如何得秦肇相助瞞天過海逃離農莊之事，盡皆告知。
秦岱的神色也逐漸凝重起來，他沒想到嫂嫂的身世竟會如此復雜，難怪兄長連他也一并瞞著。畢竟這可是欺君之罪！
但更令他感到荒謬的是，曾經輕視她，迫使她離開京城的罪魁禍首攝政王，如今卻一副非卿不可的姿態。
實屬可笑！
不知攝政王若是知曉嫂嫂的身份，又會作何感想。
當然，秦岱也只是心中想了想，嫂嫂的事還是不宜被外人發現。
他看向明玥，“嫂嫂，此事還有誰知道？”
明玥搖頭，“除了你兄長，便只有你我知曉了。”
秦岱沉思片刻，溫聲寬慰道：“嫂嫂且寬心。中秋宴宴請群臣，以我如今的官職，本不在受邀之列。此番蒙恩特召，想必也是坐在最末席。”
他取過茶壺為明玥斟了杯熱茶，繼續道：“況且我如今是起居注官，宴前去向皇上告個罪。屆時嫂嫂以身體不適為由，戴著面紗出席便是。”
明玥捧著茶盞，熱度透過瓷壁傳來，讓她冰涼的手指漸漸回暖。她抬眸看向秦岱，“這樣...真的可行嗎？”
“自然。”秦岱神色篤定，“皇上既特意召我們入宮，想必不會太過為難。”
明玥總算松了口氣，“那我便聽阿岱的安排。”
秦岱見她神色稍霽，心中也松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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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華燈初上。
明玥換了一身藕荷色繡銀線纏枝紋的衣裙，發間只簪了一支素銀簪子。雖不是重孝的裝束，卻仍透著幾分清冷素雅。她輕撫臉上的面紗，確認遮掩妥當后，才隨秦岱登上馬車。
御花園內，數百盞宮燈將夜色照亮。淡淡的花香氣浮動在微涼的秋風里，與酒香交織在一起。
“秦大人，這邊請。”引路的太監恭敬道，“您的席位在那邊。”
果然如秦岱所料，他們的位置被安排在御花園最外圍的角落，離主座足有百步之遙。
明玥悄悄松了口氣，這樣的距離，應該不會引人注目。
二人還未落座，忽聽一陣騷動。只見攝政王沈如璋一襲玄金錦袍，在眾星拱月下踏入園中。他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他們這個角落，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明玥下意識低頭，手指緊緊攥住衣袖。
“別擔心。”秦岱不著痕跡地往她身前擋了擋，低聲道，“攝政王再怎么放肆，也不會在御前造次。”
沈如璋卻已大步朝這邊走來，所經之處，官員們紛紛起身行禮。
“師弟，”沈如璋在案前站定，目光卻落在明玥身上，“想不到夫人竟也來了…”
他環顧四周，“這位置未免太偏，不如給你們換個近些的？”
“多謝王爺美意。”秦岱起身行禮，語氣恭敬，“按規矩來就好。”
沈如璋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恢復如常，“既如此，若有需要，盡管差人來尋本王。”
就在攝政王走后沒多久，司禮監太監高聲唱道：“皇上駕到——”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到。”
眾人慌忙起身行禮。
明玥也跟著行禮。垂首間，余光瞥見一抹明黃色從眼前掠過
“眾卿平身。”年輕帝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今日中秋佳節，不必拘禮。”
明玥隨著眾人起身，去到秦岱對過的女席落座。
宴席正式開始，歌舞升平。
明玥無心品嘗案幾上的精致點心，只淺淺抿了幾口果酒。
遠處的御座上，年輕的皇帝蕭廷猷正與朝臣們對飲。幾杯御酒下喉，他如玉的面容泛起淡淡紅暈，在宮燈映照下更顯俊美非凡。
席間不少未出閣的貴女都悄悄紅了臉，借著團扇遮掩，目光卻忍不住往御座方向飄去。
“聽說皇上至今后宮空虛，除了先帝指婚的皇后娘娘，連個妃嬪都沒有呢。”鄰座一位夫人小聲議論道。
“可不是，”另一位夫人以扇掩唇，“這次中秋宴，太后娘娘特意邀了不少世家貴女...”
明玥聽著這些閑談，朝話題中心的幾人瞥了眼。與此同時，一道目光從主座方向投來。
年輕的皇帝竟隔著重重人群，若有所思地望向她這個角落。
明玥心跳漏了一拍，連忙收回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抿了口果酒。
宴席至半，絲竹聲暫歇。
皇帝忽然抬手示意，滿座頓時安靜下來。
“秦愛卿六元及第，才華橫溢。”蕭廷猷的聲音醇厚如酒，“今日中秋佳節，不如為這良辰美景賦詩一首？”
秦岱聞言起身上前，恭敬行禮：“微臣遵旨。”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岱身上時，宴席上隨侍的宮女來到明玥身旁為她添酒。
明玥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她的動作，直到她感覺身上一涼。
她低頭一看，只見那宮女竟將整壺果酒傾倒在她的衣裙上，裙底都濕透了，映出里衣的紋路。
“奴婢該死！”宮女慌忙跪下，聲音發顫。
明玥連忙制止她繼續請罪，“無妨，起來吧。”她不想這邊的動靜引起上首的注意。
宮女感激地壓低聲音，“夫人，奴婢帶您去更衣可好？”
明玥看了眼正在作詩的秦岱，謹慎起見還是等他回來再說。
待秦岱賦詩歸來，明玥將方才之事告知。秦岱眉頭微蹙，看了眼她濕透的裙擺，輕聲道：“我陪嫂嫂同去。”
二人隨那宮女穿過幾道回廊，來到一處僻靜的偏殿。宮女恭敬道：“夫人請入內更衣，奴婢已備好干凈衣裳。秦大人可在殿外稍候。”
秦岱環顧四周，確認無異常后點頭，“有勞了，我在此等候。”
明玥隨宮女入內，殿門輕輕合上。秦岱立于廊下，夜風微涼，吹散了幾分酒意。
忽然，他鼻尖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頓覺不妙。
“這香氣...”他猛地屏住呼吸，卻為時已晚。眼前景物開始扭曲，四肢如灌鉛般沉重。
秦岱踉蹌幾步扶住廊柱，心中警鈴大作。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皇宮對朝臣下手？
最后的意識里，他拼盡全力想要推開殿門，卻只發出一聲微弱的悶響。
黑暗吞噬神智前，唯一的念頭只余嫂嫂該怎么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