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tǒng)御龍庭 第六章 硝煙

一縷稀薄到不可視的紫氣，自東方天際析出，落入永興縣中。

神色怏怏，形容枯槁的少年，在吞下紫氣的一剎那，感覺像是吞下了一塊火炭，一股熾熱的暖源自口鼻入肚，隨后席卷胸腹，向四肢百骸擴散。

只在一息之間，七日不飲不食，積攢的疲倦與饑餓便被一閃而空，而已經(jīng)耗盡的經(jīng)脈丹田之中，居然有一道新的內(nèi)力生出，只不過這一道內(nèi)力，相比于以往，有了質(zhì)的飛躍。

真氣

姜守軒頓有所悟，先天境的門戶，已經(jīng)向他敞開了，只需他吞服紫氣，將一身內(nèi)力盡數(shù)轉(zhuǎn)化，那么他將就此成為先天境武者。

只是在少年神情激動亢奮之時，落入胸腹間的“火炭”卻是燃盡了，疲倦與饑餓感，頓時如山呼海嘯般襲來。

他終究是武夫，而不是練氣士，耗空身體一切，抵達極限之后，他才捕捉到了一縷紫氣，雖然煉化了紫氣后，補充了些許，但終究不能頂飯吃。

別說他還沒有完全晉升，即便是先天武夫，那也得吃飯，境界越高的武夫越是能吃，而且對飯食的要求也會隨之增長。

辟谷，那是修真求道之士的追求，不是武夫的追求，而且也不是所有練氣士都會追求辟谷。

紅塵滋味本就不是必須舍棄的，就像是餐霞食氣，不一定非得上山。若是有資質(zhì)境界足夠，便是立足于紅塵之中，照樣可取天地之氣化為己用。

達成所愿的少年，撐起身子，下了屋頂，步履蹣跚的前去拜見風(fēng)時安，滿心歡喜，

“弟子愚鈍，終有所悟……”

“別磕了，先去填肚子吧！”

聽著此起彼伏，蛙叫一樣的腸鳴之音，風(fēng)時安一臉無奈地揮了揮手，讓這小子趕緊滾去吃飯。

早就準備好的大盆葷菜，頓時就如流水般端了上來，已經(jīng)極盡忍耐克制，沒有失了禮節(jié)的姜守軒當下也就不再克制，大快朵頤起來。

半個時辰后，吃飽喝足，滿嘴油光的姜守軒“哐當”一聲，便以一種不太雅觀的姿態(tài)趴在飯桌上，昏睡了過去，頃刻間，便是鼾聲如雷。

“抬他下去，待他自行醒來?！?/p>

姜守軒一睡便是三天兩夜，一口氣便將前些時日缺失的都補了回來，待到他悠悠睜開雙眼時，只覺眼前一切都有些不太一樣，變得更加清晰明亮了。

飛蚊自窗欞間的縫隙飛入屋內(nèi)，震動的薄翼之上，翅脈于少年眼中清晰可見，纖毫畢現(xiàn)。

屋外院落中，流風(fēng)卷過草葉，流水沖刷青苔，土壤之間，有蟲鳴窸窣……萬千聲息，經(jīng)緯交織，在姜守軒耳中卻無半點雜亂。

“來了?！?/p>

正在定定地感受身體變化的姜守軒目光落在所睡的屋舍門口，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只見一名半大女孩推開屋門，走了進來，目光與之對在一處。

“軒哥兒，你可算是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死過去了?！?/p>

女孩露出驚喜之色，快步走上前去，言語神態(tài)親密，毫不做作。

“彩姑，你怎么在這里？”

少年的眼中露出驚訝，他認出了眼前的女孩，與他一樣，都算得上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不過還是有些差別。

他是在幼年時，記憶尚不清晰的時候，家鄉(xiāng)遭了災(zāi)，與家人逃亡的過程中失散，落入到牙人手中，成了孤兒，而眼前的女孩，卻是被生父遺棄在老師創(chuàng)建的慈濟院門口。

“我不在這里，還能在哪？你難道想看我嫁人不成？”

聽到少年的話，都還沒有長開的小姑娘翹起嘴巴，不滿道。

“你這年紀，嫁什么人？我不是這意思?！?/p>

姜守軒露出哭笑不得之色。

他雖然并非是在慈濟院中長大的，但鑒于他的習(xí)武資質(zhì)以及年紀，所以他時常會被安排前往慈濟院，教那些無所依靠的孩子們打健體拳，也算是一位武教頭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覺得我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嗎？我可告訴你，是蘭笙姐姐領(lǐng)我過來的，她讓我看著你，你醒了就得報給她。”

抱怨的同時，也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領(lǐng)受的差事，后知后覺的小丫頭轉(zhuǎn)身，拔腿就要往外跑。

“蘭姑，你等會兒，怎么有股硝煙氣？府里這幾日放了鞭炮？”

姜守軒喊住了將要跑出去的小女孩，帶著幾分復(fù)雜的心境詢問道。

“哪有這種氣味？”

小丫頭抽了抽鼻子，仔細地嗅了嗅，隨后有些不滿地嘟囔抱怨道。

“你聞不到?！?/p>

少年很快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府里沒有放鞭炮，當然沒有這種味道，縣里這幾日倒是放了許多?！?/p>

“縣里這幾日是什么特殊的時節(jié)嗎？為什么要放鞭炮？還是有人娶親了？”

心中隱隱翻騰的期待落了空，但面色卻絲毫不顯的少年追問道。

“你還不知道吧，宋家哥哥今年參加會試，中了探花嘞。你是沒看見啊，府城里來報喜的隊伍排出十里，都看不到頭，宋家哥哥的宅子聽說被圍得就連只耗子都鉆不進去?！?/p>

“宋陽？”

少年的眉頭輕輕一挑。

“對啊，不過你以后可不能再直呼其名了，宋家哥哥現(xiàn)在可是探花郎了，聽說以后還被封五品翰林了，五品唉，縣令才七品，這是不是說，縣令見了宋家哥哥都得行禮啊?！?/p>

女孩的語氣中透露出的憧憬與向往，令少年的心中也起了幾分波瀾，泛起一絲酸意，

“什么宋家哥哥，那是你們的教習(xí)先生，沒大沒小?！?/p>

“可教習(xí)先生喊起來好老啊?！?/p>

“那也是你們的先生?！?/p>

“我就喊宋家哥哥，你管我，我現(xiàn)在去喊蘭笙姐姐過來?！?/p>

小丫頭沖少年扮了一個鬼臉，隨后就像只小兔兒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宋陽！”

念叨這必將會載入縣志的名字，將要破入先天境的姜守軒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幾分志得意滿之氣，散去大半。

他與這位探花郎交集并不多，但他對于其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譬如，這就是一位比他大不了兩歲的窮酸書生，不過卻是嗜學(xué)如命，且為人恭謙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