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找你,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即便是現在,京報每周一 都還會登找你的尋人啟事。”
只是篇幅不像三十多年前這么大了,倒不是他們不想登那么大, 只是報紙就那么大,每天要登的新聞也多,雖然登報尋人也是要花錢的,但也不能一直持續地占用公共資源。
所以沒有天天登,位置也基本上都在角落。
這世上,也不是單單只有他們厲家需要登報尋人。
李書抹著眼淚點頭說:“我都知道。”
“報紙是五零年的,你那時候應該也才十二三歲,就已經離開裁縫鋪了嗎?”顧振遠看著李書萍問。
“還沒有。”李書萍搖頭。
顧振遠:“哪為什么……”
他話沒有完全問出來,因為沒必要問了,顯然是裁縫鋪的人選擇了隱瞞,所以在那個金姨死前才會說出,害了她,對不起她的話。
林小玉開口解釋道:“收留媽媽做工的人,是為了讓媽媽給他們的傻子兒子當童養媳。媽媽一直不知道,等到十六歲時,他們才說了出來,媽媽不愿意,他們還把媽媽關了起來。”
“是秋姨,也是裁縫鋪老板的女兒, 放走了媽媽,媽媽才逃了出來,從此也跟她們沒了聯系。也是最近,媽媽才在大街上遇到秋姨,跟她們重逢的。”
“這秋家人實在是太可惡了。”厲振遠面敷寒霜,鐵拳緊握。
他們原本在三十年前就可以跟舒舒團圓的,就因為收留舒舒做工那家人的私心,讓他們生生錯過了三十多年!
余老太的心都要碎了,她的舒舒這是受了多少罪呀!
看似好心收留她做工的人,實則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想把她留著給他們的傻兒子當童養媳,傳宗接代!
明明看到了報紙,知道了舒舒的身世,卻選擇隱瞞,讓她們母女生生錯失了三十多年。
讓她的舒舒從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等成了中年婦女。
也讓她和老厲從壯年,等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年人。
她們這一家,被人偷走的三十多年歲月誰來還!
她家舒舒被毀掉的人生,誰來還!
對李書萍而言更為殘酷,因為她錯失的不是三十多年,而是上輩子的一輩子,和這輩子的半輩子。
余老太捂著發痛的心口,哭著道:“她們的心難道不是肉長的嗎?她們也有女兒,難道不知道,這女兒丟了,做父母的心會碎的嗎?”
“她們怎么能這么做,怎么能嗚嗚嗚……”余老太泣不成聲。
厲蓁蓁一邊給奶奶順著氣,一邊哭著說:“這些人實在是太壞了。”
厲老爺子咬著后槽牙道:“這就是人性的自私和惡,為了給自己的兒子娶個媳婦兒, 給家族傳遞香火,選擇丟了自己的良心。”
穆老太冷哼道:“說不定人家還盤算著,等舒舒跟她們兒子生米煮成熟飯,有了孩子,再讓舒舒來認親呢!”
這樣,他們就能跟司令員家結成親家了。
李書萍微微一怔,垂眸一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人是多面的,永遠也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金姨她們如果沒有想過讓她認親,也不會把報紙留著,而是早就銷毀了。
厲老爺子手搓著大腿,自責地道:“也怪我們沒有早些找到舒舒。”
失散多年的骨肉至親終于相認,這本該是喜事,可大家卻歡喜不起來,更多的還是心酸,憤怒,難過!
若不是秋家人的私心,他們早該團圓,李書萍的人生也不該是現在這樣的。
眼淚干了后,穆老太讓了位置,李書萍坐到了余老太 身邊。
余老太拉著女兒的手,問了她這些年的過往。
逃出秋家后去了哪里?
又是怎么結了婚?
什么時候生了孩子?
余老太聽著聽著又哭了,卻還是要聽個清楚明白。
“ 我聽振遠說你男人打你?”余老太紅著眼眶問。
李書萍點點頭,怕老太太太過傷心,就避重就輕的說:“也就是年輕的時候偶爾會動手,孩子們都大了,就不怎么動手了。”
余老太抹著眼淚說:“你不必怕我傷心,往輕了說,他若不是經常打你,對你不好,你又怎么會跟他離婚?”
“他就是欺負我的舒舒沒有娘家人,沒人給你撐腰。”余老太伸手心疼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想當年厲韻姝剛跟鄭國平結婚的時候,不知道兩人鬧了什么矛盾,鄭國平扇了她一巴掌。
韻姝哭著回了娘家,老大博聞去了一趟鄭家,鄭國平就老老實實到厲家道歉接人,從此再不敢動厲韻姝一個手指頭。
可她的舒舒……
都怪那黑心的秋家人,若不是他們刻意隱瞞,舒舒根本就不會嫁給林永年那樣的人的。
“都過去了。”李書萍云淡風輕地說, 其實心中也無法做到釋然。
她的人生,本不該如此啊!
“我聽振遠說,你那兩個兒子也沒孝心,還跟你斷絕了關系?”厲博衍看著妹妹問。
李書萍苦笑著點頭,“可能是我不會教孩子,兩個兒子都是白眼狼,眼里都沒我這個媽,我這個媽在他們心里連外人都不如。”
余老太按著女兒的手搖頭,“不是你不會教孩子,而是那兩個孩子,隨了林家的根兒。姓林的因為你沒娘家人欺負你,不尊重你,那兩個兒子也不過是有樣學樣。”
“你看看,小玉你教得對多好,又孝順又懂事。小玉像我們厲家人,隨了咱們厲家。”
面對外婆的夸贊,林小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其實,她也沒那么懂事,也是埋怨過媽媽的。
店里開始上客了,林小玉讓媽媽陪著外公外婆他們說話,她去了前面幫忙。
等林小玉走了,厲博衍才問:“小玉該上高中了吧?成績怎么樣?”
李書萍點著頭有些驕傲地道:“下學期就上高二了,成績挺不錯的,這次期末考試,拿了全年級第二呢。”
“那可真是不錯。”余老太說,“我就說小玉隨了我們厲家人,我們厲家人都特別會學習。”
說到這兒,余老太又想起了女兒,拍著她的手說:“要是能早些找到你,你學習肯定也好,肯定也能像你哥哥們一樣,念高中,上大學,說不定還能出國留學。”
厲博聞和厲博衍,年輕的時候都是去蘇聯留過兩年學的。
想到這些,余老太就覺得對這個女兒有太多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