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急忙轉身行禮。
劉諶道:“不必多禮。”
姜維沒有起身,反而直接單膝跪地,道:“陛下,臣再次懇請你,不要去劍閣,這一路太過危險,你要是……”
劉諶擺了擺手,道:“伯約,朕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說了。”
“你要考慮的,是如何在朕回來之前,守好梓潼縣。”
“當然,如果真的守不住,你就立刻回撤前往南中。”
“永安都督閻宇目前在成都府,他手底下還有一萬多兵馬。”
“朕已經下了旨意,一旦梓潼淪陷,他會立刻轉移百姓前往南中,你回撤途中注意沿途的百姓,發現一個就帶走一個。”
“總之就是廣漢郡、蜀郡兩地的百姓,最好一個都不要留給鐘會。”
聽完這番話,姜維深感無奈。
他原以為自己是蜀漢朝堂最倔的人。
沒想到新陛下比自己還要倔。
明知道劍閣淪陷,就是要去。
也不知道去干嘛。
念及此,姜維問道:“陛下,你能告訴臣,你去劍閣做什么嗎?”
劉諶淡然一笑:“不能。”
姜維徹底無語。
劉諶也不想再這件事兒上繼續糾纏,轉移了話題,道:“伯約,聽了你剛才的介紹,朕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姜維愣了一下:“陛下犯了什么錯?”
“朕想錯了德陽亭的位置,以為它在咱們這一側。”
“既然在江對岸,那朕走了之后,你記得給關彝、常勖二人寫信,讓他們攻打江油關的時候,不必太多著急。”
“盡量控制一下傷亡,別為了一個江油關,把幾千兵馬都搭進去。”
姜維也是才知道關彝、常勖二人在打江油關,緩緩點頭:“臣記下了。”
劉諶捏著下巴,沉思道:“雖然這個左儋道非常兇險,源頭渡江也很困難。”
“可咱們也不能完全不設防。對面能出一個鄧艾,保不齊就能出第二個。”
“得想個辦法,讓鐘會在短時間內不愿意分兵,而是集中兵力渡江攻打梓潼縣。”
“這樣也方便朕往返左儋道,要不然去了劍閣后,就容易回不來了。”
“伯約,你可有計策?”
姜維想了想,道:“陛下,臣有一計,就是有點……”
劉諶說:“有點什么?伯約,我們君臣之間不必有所顧忌,想到什么你就說。”
姜維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說道:“臣之計策,就是陛下去江邊轉一圈,讓對岸的鐘會知道,陛下你就在梓潼縣。”
“活捉敵國國君,不管是對將領還是普通士兵,都是莫大的誘惑。”
“得知陛下在梓潼縣,鐘會一定會想盡辦法攻打梓潼縣。”
廖化立刻就表示反對:“姜伯約,你出的這是什么餿主意?你竟然想讓陛下涉險!”
姜維平靜的道:“梓潼江足有百丈寬,對岸再強的弓弩手,也不可能把箭矢射到對岸來。”
“陛下巡視江畔,沒有任何風險。”
劉諶也不擔心風險,因為三國時期的弓弩,射程確實沒有這么遠。
只是劉諶覺得,這個辦法好像不是那么靠譜。
“伯約,倘若朕按照你的建議去江畔走一圈,你確定鐘會全力攻打梓潼,而不是分兵?”
“朕怎么覺得,他要是知道朕在梓潼縣,會立刻分兵呢?”
姜維解釋道:“陛下,你知道當初鄧艾奇襲陰平,兵臨成都的時候,鐘會有多著急嗎?”
“一旦鄧艾成功,那么即便鐘會是曹軍的最高統帥,但頭功也不是他的。”
“已經有過一次頭功差點旁落的教訓,所以這一次,鐘會絕不可能把功勞讓給別人。”
“要抓陛下,最次也得是他的親衛隊抓,然后押到他的面前。”
“最好的方法就是派兵包圍陛下所在的宅邸,他親自來陛下面前,要求陛下投降。”
“所以只要確定陛下在城里,那么鐘會一定會選擇從正面強攻。”
“何況鐘會此人自視甚高,在他看來,十萬打一萬,還要分兵,那簡直是恥辱。”
劉諶恍然,道:“原來如此。”
“行,那就按照你說的辦。”
“朕就來當這個MT,替你拉仇恨。”
“不過伯約,仇恨一旦拉穩了,你,還有在場其他將領以及梓潼縣的士兵們,壓力可就很大了呀。”
“扛得住嗎?”
姜維聽不懂什么叫MT,但也沒有追問這種細節,拱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堅守梓潼,等待陛下歸來!”
劉諶想了想,道:“這樣吧,朕給你定個期限,十五天內如果朕沒有回來。”
“你就不要守了,立即回撤!”
姜維只是點頭,但并沒有開口應答。
劉諶倒也沒有把這個舉動放在心上,只當姜維答應了,旋即就在陳和尚的陪同下,出城去江畔拉仇恨去了。
……
梓潼江對岸,鐘會營帳。
“為什么要我去德陽亭?那里地勢險要,不能渡軍!”鎮西軍司監軍衛瓘神色不悅的說道。
“正因為地勢險要,所以姜維才不會分兵布防,你可以效仿鄧艾的奇襲之策,穿越德陽亭的左儋道,繞到梓潼縣的后方,與我前后夾擊,一舉擊潰姜維。”鐘會擦拭著自己的愛劍,緩緩道。
衛瓘腮幫緊咬,沉默片刻后道:“大將軍,你不怕我如同鄧艾一般,渡過梓潼江后,直接奔赴成都嗎?”
鐘會抬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伯玉如果能把成都府拿下來,滅蜀的頭功給你又如何?”
衛瓘再也忍不住了,怒道:“鐘會,你少來這套!”
“你就是知道了蜀漢的皇帝在對岸,所以想要把我支開,獨吞這份功勞!”
鐘會放下愛劍,捻須不語,儼然被衛瓘說到了關鍵。
鐘會出自潁川鐘氏,父親是大名鼎鼎的曹魏重臣、政治家、書法家鐘繇。
出生于名門世家的鐘會,從小就展現出了過人的才學天賦。
五歲時,鐘繇帶著他去見了蔣濟,蔣濟認定鐘會將來“非常人也”。
鐘會弱冠之年,就已經與當世的玄學大家王弼齊名。
二十歲時,從秘書郎開始起家。
郤正走了十幾年的路才爬到秘書郎的位置,而鐘會直接從這里起步,由此可以看出,好的家世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隨著司馬懿發動了“高平陵之變”,曹魏政權逐漸被司馬家把持,而鐘會因為家世、品德、才學,受到了司馬師、司馬昭兄弟二人的器重。
尤其是司馬昭,更是稱贊鐘會為“吾之張良”。
擔任秘書郎的時候,鐘會確實把自己當做了司馬家的良臣。
可在司馬懿發動政變之后,鐘會也慢慢的滋生出野心。
司馬家做得?鐘家難道就做不得?
再說了,口碑敗壞這件事情,也是司馬家開的先河,自己不過是有樣學樣,后世的史官們要罵,也罵不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