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瓘冷哼一聲,不再言語,轉身大踏步離去。
然后馬不停蹄的清點兵卒,準備渡江。
誠然建功立業的誘惑很大,但這畢竟是戰爭,依舊需要保持足夠多的警惕。
衛瓘先派了一小支部隊,在夜色的掩護下游過了梓潼江。
冬天的梓潼江,水溫極低,十多人的斥候隊伍,成功登岸的就兩個人。
不過這倆人還是兢兢業業的給衛瓘傳遞情報。
通過這倆人傳遞回來的情報,衛瓘有點懵逼。
姜維完全沒有回撤的意思!
而這倆人雖然沒有看到劉諶本人,但那面象征天子的龍纛,一直在矗立在梓潼縣內。
衛瓘有些急了。
因為鐘會就給了他五天時間。
更讓衛瓘生氣的,是鐘會還派人過來問,什么時候渡江作戰?
惱羞成怒的衛瓘,決定不再等待、不再試探!
全力渡江!
就在衛瓘指揮軍隊強行渡江時,劉諶也在陳和尚的護衛下,穿越了左儋道,順利抵達德陽亭。
……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漢軍士兵,圍坐在一團篝火旁邊,直勾勾的盯著篝火上的兩只烤野兔。
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隊率,能吃了嗎?餓啊。”
張二牛用匕首扎了一下兔肉,輕輕一扎,就滋滋往外冒油。
“嗯,可以了。”
“我要吃腿!”
一只黑漆麻烏的手伸向了兔腿。
張二牛用刀背敲了一下這只手,沉聲道:“兔腿是給傷員吃的?!?/p>
說完,切下一條兔腿,走到了不遠處的樹干下,將其遞給傷員。
傷員抬起頭,勉強一笑,道:“隊率,給兄弟們吃吧,給我吃就是浪費。”
張二牛臉色鐵青,道:“說什么胡話呢,吃!”
傷員猛的咳嗽起來,咳著咳著,血就從嘴里噴了出來。
這一幕,也把不遠處正在搶奪兔肉的士兵們給看愣住了。
片刻后,人群中響起了細細的啜泣聲。
張二牛有些煩躁,道:“人還沒死呢,哭什么!”
“隊率,我們還能回去嗎?我想我娘了?!?/p>
“我婆娘就要生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活著?!?/p>
“隊率,要不咱們也降了吧。東躲西藏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p>
張二牛將兔腿強行塞給傷員,然后走到那位建議他投降的士兵面前,匕首直接頂在了他的咽喉上,兩只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呼呲呼呲的喘著粗氣。
“你再說一遍,你要我干什么?”
周圍的人趕忙上來勸。
“隊率,他胡說八道,你別跟他一般見識?!?/p>
“還不快點認錯?!?/p>
此人梗著脖子,道:“我就是想給兄弟們爭取個好的出路,我有什么錯!”
“再打下去,又能如何?難道靠我們十多個人,就能把大漢的江山給搶回來嗎?”
“隊率,你清醒點吧!大漢就要沒了,這天下注定是要歸曹魏的。”
張二牛大吼一聲,“放你娘的屁!”
旋即一刀將此人捅死!
張二牛看向其他人,道:“我張二牛,蒙受傅都督大恩,此生永為漢兵!”
“你們當中如果有人,想要投降漢賊朝廷,現在馬上走,我不攔著?!?/p>
“但如果現在不走,以后再讓我聽到要投降漢賊?!?/p>
說到這里,張二牛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體:“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沉默,就像是此刻濃郁的夜色。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挪動了腳步。
“我不想死,我想回家?!?/p>
“我不要當漢兵,我只想當個普通老百姓。”
“隊率,對不起,我也不想死?!?/p>
有人帶頭,很快就有四個人,一邊喊著一邊往樹林里面跑。
張二牛拿起了長弓,對準了這幾人的后背。
但直到他們跑沒影,張二牛也沒有射箭。
他長嘆一聲,緩緩的放下長弓,看向其他幾個沒有離開的人。
“你們……不走嗎?”
這幾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笑了。
“隊率,我想吃兔子。”
“好餓的?!?/p>
“少了幾個人,兩只兔子就夠咱們吃了?!?/p>
張二牛也笑了,道:“吃,敞開了吃。”
幾人再度圍著篝火坐下,開始分食烤野兔。
吃到一半,有人問道:“隊率,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張二牛咬著一截骨頭,道:“過左儋道,繞去梓潼,幫助大將軍。”
“你們如果不想去,過了左儋道,就自謀出路吧?!?/p>
“老子孤家寡人一個,死,也得死在戰場上。”
“如此才不負傅都督大恩。”
有人道:“隊率,你這么說就是瞧不起我們?!?/p>
“我們既然選擇留下,那就是要跟你共進退?!?/p>
“你受了傅都督大恩,我們又何嘗不是!”
又有人道:“我只做漢兵,不做漢賊!”
話音未落,林子里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說得好!”
這幾個人立刻亮出兵器,背靠背圍成一圈。
張二牛呵斥道:“誰?鬼鬼祟祟的,滾出來!”
緊接著。
幾個騎馬的人,緩緩走出林子。
張二牛注意到,被他們圍在中間的那個人,衣著光鮮,器宇不凡。
張二牛握緊長弓,道:“你是誰?”
“見了皇帝,還不行禮?”
“皇帝?誰是皇帝?你?還是你身后那個?”
“朕,就是大漢天子。”
劉諶翻身下馬,徑直走向張二牛,“你是這支小隊的隊率?”
張二牛依舊保持著警惕,道:“你說你是皇帝,用什么證明?”
劉諶淡然一笑,道:“這個……我好像還真的沒有辦法證明?!?/p>
有人道:“隊率,別相信他!”
“皇帝怎么可能來這種地方,皇帝就應該待在成都府?!?/p>
“而且我聽人說,咱們的皇帝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子,此人如此年輕,身材也不胖,肯定不是皇帝?!?/p>
劉諶笑道:“你說的那個,現在已經成太上皇了。”
“朕是太上皇的第五子,北地王劉諶。”
張二牛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
“在成都府外打敗鄧艾的,是你?”
劉諶略感意外:“聽說過?”
張二牛咬牙道:“之前設伏殺魏兵的時候,聽他們提到過這件事兒?!?/p>
劉諶道:“你們不相信朕的身份,無妨。”
“但朕對你們絕對沒有任何威脅?!?/p>
“陳和尚,分些干糧清水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