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統觀察片刻后,稟告姜維。
張微沉吟道:“大將軍,要不要主動出擊?對岸現在完全沒有防御,神臂弓完全可以射到對岸,且造成有效的殺傷。”
姜維面無表情,搖頭道:“神臂弓不能這么早亮相,一旦讓對方產生警覺,神臂弓的威懾力就會大大下降。”
“何況箭矢數量有限,需要用在關鍵時刻。”
趙統低頭沉思片刻,又問道:“派百余敢死之士,劃船渡江過去點火呢?”
“燒毀他們的物料,讓他們搭建不成浮橋。”
姜維沉吟道:“還是不行,來不及。”
趙統愕然,道:“來不及是什么意思?”
廖化解釋道:“倘若我們驚動了對岸,他們就會立即搭建浮橋。”
“自從赤壁之戰后,曹軍也是在水戰上狠下了一番功夫,他們的士兵雖然浮水能力一般,但搭建浮橋以及在浮橋、船只上作戰的本事,都有了長足進步。”
“像是這種浮橋,至多半日就能搭建成功,到那時全軍渡江,夜戰我們很難應對。”
趙統有些不甘,道:“難道什么都不做,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嗎?”
姜維平靜的說道:“白天才是我們的戰場。”
“到了白天,本將軍自有應對的方法。”
“看好對岸,如果他們要連夜搭建浮橋,那就動用神臂營。”
言罷,轉身走下城墻。
廖化拍拍趙統、張微的肩膀,道:“你們倆年輕,在這里盯著。”
“我跟大將軍都老了,得回去睡一覺,養足精神,白天才能更好的指揮戰斗。”
說完,也笑著離開。
廖化的輕松,也感染了趙統、張微二人。
他們參與這種規模戰斗的經驗還是太少,總是會忍不住緊張,一緊張就想要干點什么。
但廖化跟姜維都沒當回事,二人也慢慢的放松下來,在城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不知不覺,東方就出現了魚肚白。
隨著第一抹陽光刺破云層,姜維廖化再度出現,同時出現的,還有劉諶。
劉諶上來就直接問道:“怎么樣?對岸啥動靜?”
趙統拱手道:“陛下,大將軍,廖老將軍。”
“曹軍,開始搭橋了!”
劉諶舉目望去,就看到對岸一堆“小人”,正在往江里扔東西。
這時候的劉諶,很希望系統能給自己一個望遠鏡。
純靠目力,看起來太費勁了啊。
勉強看了片刻后,發現曹軍已經安好了一面基座,正在往上面鋪木板。
這個速度確實非常的快。
至于這個畫面,姜維廖化看不真切,張微趙統卻看的真真實實。
張微立刻道:“大將軍,還不行動嗎?”
然而姜維還是那個態度,平靜的回應了三個字:“不要慌。”
城墻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但隨著日頭升高,梓潼江上的浮橋幾乎已經搭建了一半的時候,張微又一次沒忍住。
“大將軍,曹軍浮橋搭建得如此穩固,完全不受到江水沖擊的影響,這確實說明他們在這方面下了苦功夫。”
“可我們一點反應都不做,也不太妥當吧。”
“即便不動用神臂弓,眼下普通弓箭也能射到浮橋上的人,派一支弓箭隊過去,騷擾一番,阻攔他們搭橋的速度,應該是可行的吧。”
話音未落,城墻墻垛上,忽然傳出了鼓聲!
緊接著,城門洞開,兩支百人組成的弓箭隊,呼嘯著沖出了城池。
他們飛速的跑到了岸邊,張弓搭箭,沖著搭建浮橋的魏兵射了過去。
頃刻間,就有十好幾個魏兵中箭落水。
趙統張微兩個年輕人,興奮揮拳。
可是轉頭看向姜維、廖化,發現兩位老將軍的表情,依舊非常的凝重。
就在倆人茫然不解的時候,廖化嘆了口氣,道:“死的,都是咱們的人啊。”
鐘會派出來搭建浮橋的,都是這一路上收攏的蜀漢降兵。
這些人,即便死光了,鐘會也不會心疼。
而且這批人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消耗姜維軍隊的箭矢。
箭矢屬于消耗品,用了就沒了。
再想要制作,并非易事。
用蜀漢的降兵,消耗蜀漢的箭矢,這儼然鐘會擺出來的一箭雙雕之計!
姜維觀察了一會后,向著城墻垛上的旗兵打了個手勢。
后者立刻舉起了兩面綠色的旗幟。
岸邊的弓箭隊看到旗語后,果斷回撤。
曹軍也沒有在后方放冷箭,只是繼續讓那些蜀漢的降兵去搭建浮橋。
接下來的個把時辰,姜維再沒有下達任何的指令,就這么看著曹軍將浮橋搭建起來。
曹軍一共搭建了三座浮橋,全部以繩索串聯,猶如當年赤壁的“鐵鎖橫江”再現。
這三座浮橋加起來共有三丈左右,可供兩匹馬并行通過。
鐘會得知浮橋搭建成功后,越發得意的大笑。
“讓那些降將打頭陣,掩護我們的步兵過橋。”
“我倒要看看,他姜維舍不舍得在自己人身上浪費箭矢。”
丘建立刻去安排。
不多時,鐘會麾下的主力步兵,一營、二營,就在江畔集結完畢。
蜀漢的降兵,悲痛萬分的走上浮橋,替他們開路。
城墻上,趙統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道:“大將軍,還不行動嗎?”
姜維依舊平靜。
“已經行動了。”
梓潼江畔的一片樹林之中,張二牛沉聲說道
“兄弟們,到了咱們報效陛下的時候了。”
“下水,破壞浮橋!”
隊伍中一個叫做劉飛的士兵,罵道:“張二牛,你瞧你給咱們攬的這個活。”
“這是人干的事情嗎?”
“下水破壞浮橋,咱還能活著回來嗎?”
張二牛淡然道:“兄弟們,咱們在德陽亭的時候,不就已經說好了嗎?”
“要為了大漢,流盡最后一滴血。”
劉飛嘆了口氣,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大將軍安排咱們做這件事兒,不就是嫌棄咱們是逃兵嗎?”
“我愿意為大漢流血,可我也希望,我的死能換回來一點什么。”
“總不能讓我就這么白白死了吧。”
張二牛撇了他一眼,道:“之前怎么沒發現,你是這么斤斤計較的人?”
劉飛道:“我不是斤斤計較,我只是看明白了。”
“回到梓潼縣以后,這里的兵就沒拿正眼瞧過咱們。”
“咱們從陽安關一路跑回來,殺了幾十個魏兵,在他們眼里,屁都不是。”
“逃兵就是逃兵!”
“我們接受大將軍的安排,秘密訓練,沒有人知道我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混在弓兵隊中出城,也沒有人知道。”
“成功破壞浮橋,大概率也就落一句好。”
“失敗了,我們不僅是逃兵,還是沒用的逃兵。”
“那你說,我辛辛苦苦從陽安關跑回來,圖個什么?”
“就圖為了大漢四個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