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廳的沙發上。
林聽忍痛坐在那里。
長長的香檳色的鎏金裙擺處,露出一雙白皙的腳踝。
其中一只,明顯腫起來。
已經一片青紫色。
江遇捧著這只青紫色的腳踝,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手卻被周自衡緊緊地鉗制著。
以至于他想要進一步的動作,都被制止了。
兩個男人僵持著。
誰也不松手。
似乎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江遇心疼地看了一眼林聽的傷處,又警告地看向周自衡。
“她需要立即敷冰!”
“江遇,你松手。”林聽厭煩地喝斥了一聲。
江遇用堅持來回應她,絲毫不松手。
“小聽,以前你崴了腳,都是我給你冰敷一會兒就好了。”
“我知道輕重,不會弄疼你。”
現在知道不會弄疼她了?
早干嘛去了?
送她進監獄的時候,她在監獄里艱難生產的時候,她求著他照顧柚子,求著他給她一盒藥的時候,他一聲聲罵著她不知廉恥的時候。
可管過她,會不會疼?
過去的事情她不想再提了。
誰讓她蠢?
誰讓她笨?
既然又蠢又笨,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她認了。
現在,她一個多余的字,也不愿意對江遇說。
她很不耐煩地吼了一句,“滾!”
還沒反應過來,腰間有一道結實有力的臂力,將她整個人輕輕托起。
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來到了周自衡的懷抱里。
她被他整個人,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周自衡,你干什么?”
周自衡抱著她大步離開,“……”
“放我下來,那么多人看著呢。”林聽怪不好意思的。
她還從未被人如此圍觀過。
周自衡倒是大大方方,“不是想讓江遇不好過?”
他如此抱著她離開,醋王江遇的心里,一定翻江倒海。
林聽又怎能聽不懂周自衡的話外音。
所以,他只是為了幫她教訓江遇,讓江遇不好受,才把她抱在懷里?
呃……看來,她剛才真是想多了。
……
江書臣和夏靜姝,聞訊找來酒店大廳時,已不見林聽的身影了。
自從林聽活著的消息傳開后,他們夫婦二人,還未見過林聽。
此時此刻,夏靜姝迫切地想要見到林聽。
她想好好跟她說聲對不起。
當她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林聽已經病危了。
對于之前的侮辱、誤會,以及打罵,夏靜姝有著深深的歉疚。
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向林聽贖罪。
她問江遇,“不是說小聽來了嗎,小聽在哪里?”
江遇不答:“……”
他的指尖,仿佛還留著林聽腳踝處的溫度。
她像是一個這么近又那么遠的,無法觸碰的影子。
怎么抓都抓不住。
見他不回答,夏靜姝又問林振宇,“振宇,你妹妹呢,她真的來了嗎?”
林振宇失魂落魄,“小聽在怪我,她在怪我……”
夏靜姝哼了一聲,“難道不應該怪嗎?我們這里的每個人,都有罪。”
幸好,小聽還活著!
這是夏靜姝心中的欣慰。
他又對江書臣說,“書臣,如果小聽不原諒我,我也認了。都怪我當時對她太無情了。”
她們倆從小長到大,親如姐妹。
她怎么能輕易相信那些流言蜚語,“以后,非親眼所見,我都不會再相信了。”
江書臣:“知道得太晚了。”
夏靜姝真心悔過,“我錯了嘛,我現在就想看一眼小聽,遠遠地看一眼也行,小聽到底在哪里?”
只要她好好活著,夏靜姝就心滿意足了。
說起來,夏靜姝滿眼淚水。
江書臣溫柔地幫她拭了拭,“放心,一會兒能看到小聽的。”
旁邊的江嘉樹,昂著腦袋,看著爸爸媽媽,滿眼期待,“爸爸,媽媽,那我今天能見到柚子妹妹嗎?”
江書臣撫了撫兒子的腦袋,“爸爸也不知道,興許小聽阿姨沒有帶柚子妹妹來。”
今天這樣的場面,林聽明顯是來砸場子的。
不可能帶上柚子吧。
見不到柚子妹妹,江嘉樹耷拉著腦袋。
他有些想念柚子妹妹了。
也不知道這幾個月,柚子妹妹過得好不好。
想到柚子妹妹的遭遇,江嘉樹一臉悶悶不樂。
……
林建國的婚禮現場。
到處都是鮮花。
就因為蘇秀珍喜歡茉莉花。
整個婚禮現場布滿了茉莉花的拱門。
一陣陣茉莉花的清香中,卻是林建國的自嘲笑聲。
有好友上前低聲詢問,“老林,都十二點了,婚禮怎么還沒開始。”
林建國用自嘲聲,回應著,“今天不辦婚禮。”
“老林,你在糊說什么,你沒事吧?”
今天確實是他與蘇秀珍結婚的日子。
他沒取消婚禮,是準備讓在場的所有賓客,來見證他對他寶貝女兒林聽的懺悔之意。
“老林,怎么一直沒見到新娘子?”
說曹操,曹操到。
這時,穿著婚紗的蘇秀珍,提著裙擺,穿過一道道拱門,來到林建國的身邊。
不等蘇秀珍開口,林建國陰沉著臉,喝斥道,“不是讓你把婚紗脫下來?”
蘇秀珍還妄想著,周自衡已經幫忙,讓親子鑒定有回旋余地。
她滿眼委屈,“老林,你不是讓我準時到嗎?”
她哭得越來越洶涌,“你還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我蘇秀珍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你要是不要我了,你直說,我現在就走。”
旁邊的林薇薇,也十分篤定周自衡肯定已經搞定了那件事情。
她也跟著蘇秀珍哭起來,“爸爸,我和媽媽可以走,但是你不能這樣冤枉我和媽媽。”
兩母女的眼淚,林建國已麻木了。
以前他是蠢到什么地步?
看到她們流淚,他能心甘情愿到為她們摘下天上星辰的地步。
當真是蠢的無可救藥!
林建國真想抽這母女臉大耳光子。
他握緊拳頭,滿眼怒意,“你們倆哪也不能去。”
婚禮現場的司儀走過來,“林總,吉時已經到了,可以開始了嗎?”
女兒小聽還沒有出現。
還不能開始。
“再等等,把話筒給我,一會兒我來開場。”
……
長長的紅毯遠處。
長身頂立的周自衡,挽著林聽,緩步走來。
林聽的腳踝已經冰敷了一小會兒。
這會兒走路沒那么疼,卻依然不敢太用力。
她只能一瘸一拐往前。
周自衡小心翼翼地挽著她,“還疼不疼?”
“沒事。”她堅持往前走。
目光越過那些或詫異,或驚奇,或看熱鬧的賓客,鎖定在了林建國的身上。
也是在同一時間,林建國看到了一瘸一拐的林聽。
“小聽,你沒事吧?”
說話間,林建國已大步來到了林聽的面前,“小聽,你的腳怎么了,讓爸爸看看。”
話音還未落,林建國已經蹲了下來。
林聽冷冷地俯視著蹲下去的林建國。
兒時那個,疼她寵疼,舍不得她受一點點傷的林建國,仿佛又回來了。
看來江遇說得沒錯。
他已經向林建國證明了,林薇薇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可是她不需要江遇的證明。
她今天是有備而來的。
“小聽,怎么傷得這么嚴重,快坐下來。”
蒼勁顫抖的手掌,就要碰到林聽受傷的腳踝。
林聽忍痛往后一退,“你別碰到我。”
冷漠的聲音,讓林建國緩緩起身,“小聽,爸爸不是來舉行婚禮的,爸爸今天是想當著鵬城半數豪門的面,真誠向你懺悔,爸爸錯了。”
他的懺悔,林聽一點也不稀罕。
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沒什么好高興的。
按照原計劃,她拿出了一個U盤,“今天我是來送禮的。”
洛高在這個時候,從賓客席中,走上來。
拿著那塊U盤,將里面的內容,播放在了大屏幕上。
其實,林建國已經猜到了視頻內容。
但他沒有阻止。
他任由那段視頻被曝光。
大熒幕上出現了林薇薇的畫面。
“你們真的能夠保證,我林家假千金的身份,不被暴露?”
“我承認,是我陷害您和林聽偷竊林江醫藥的研發機密。”
這段視頻,讓在場的賓客萬分震驚。
一個個的開始竊竊私語。
“啊,原來這個林薇薇不是林建國親生的?”
“這林家的人怎么這么蠢,任由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坐牢,卻把賊人養在身邊?”
“這樣說來,林聽真的太可憐了。”
林聽從司儀手上,奪過了話筒,望向眾人,擲地有聲。
“借著今天這個機會,我要澄清一個事實。”
“我母親唐婉華,當年懷著我的時候,林建國已經和蘇秀珍鬼混在了一起。”
“是林建國出軌在先。”
“我母親唐婉華,始終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林家,對不起林建國的事情。”
“并且,母親是為了替林建國生孩子,難產而死的。”
“她不是壞女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媽媽。”
一個女人,明明不能再懷二胎。
可是丈夫喜歡女兒,她硬是冒著生命危險,真的又替他生了一個女兒。
卻要被污蔑成出軌的賤人。
媽媽唐婉華,真的死得太不值得的。
如果能夠讓媽媽活著,林聽寧愿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上。
她好想念媽媽。
媽媽離開的時候,一定對她牽腸掛肚。
媽媽那么信任地把她交給了林振國,交給了林振宇。
這兩個男人,卻辜負了媽媽的信任。
林聽忍不住淚流滿面。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我身上流著林建國的血,血緣關系割不斷。”
“但今日當著眾位的面,我宣布,我與林家恩斷義絕,從此再無瓜葛。”
說完,她剪掉自己的一撮頭發,丟在林建國的面前。
林建國早已是老淚縱橫。
他趕緊捧起那撮被林聽剪斷的發,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里,“小聽,你不能對爸爸這么殘忍。難道你忘了,爸爸以前是多么的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