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即有罪 第二十七章推波助瀾

天樞城點將臺的金光祥瑞似乎尚未完全消散，“大帝之姿”李昊騰之名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在昊天宗不計成本的推動下，以碾壓之勢席卷了整個疆域。金闕殿的意志化作了無孔不入的聲浪，沖擊著每一個角落。

藥峰下，陰暗潮濕的采藥奴聚居區(qū)。

幾個年輕的采藥童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拖著被毒藤抽打得皮開肉綻、又沾染了劇毒草汁的身體，蜷縮在散發(fā)著霉味的窩棚角落。疲憊和麻木幾乎要將他們吞噬。一個年紀最小的童子，從懷里掏出一塊小心包裹、邊緣已經磨損的粗麻布片。布片上，用燒焦的木炭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少年，正將一瓶墨綠色的液體潑向一個兇神惡煞的監(jiān)工——那是“蕭火火”毒翻趙黑虎的“神跡”。

小童子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光，剛想低聲講述，旁邊一個年長的雜役猛地一把搶過布片，聲音帶著恐懼和一種被強加的“清醒”：

“還看這些野路子的東西？不要命了！”

他壓低聲音，眼中卻閃爍著一種被“大帝之姿”光芒晃暈后的迷離：“看看人家昊天宗的李昊騰公子！生下來就是天上的星宿！仙尊傳法！天降祥瑞！那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護佑萬民的大帝種子！咱們這些泥腿子，能沾上點大帝的光，安安穩(wěn)穩(wěn)活著，就是天大的造化了！還想著學那什么蕭火火…那是找死！”

小童子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默默收回了布片，將臉埋進膝蓋里。窩棚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外面監(jiān)工隱約的呵斥。蕭火火的故事，在“大帝之姿”的煌煌天威面前，似乎真的變成了上不得臺面的笑話。

埋骨地邊緣，幾個被判定為“廢脈”的少年，剛剛合力拖回一頭低階鐵爪豺的尸體，渾身是血，氣喘吁吁。他們眼中帶著一絲“林玄”帶來的亢奮，模仿著偷學的煉體姿勢。

“嘿！再加把勁，說不定咱們也能…”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管事服飾的中年修士帶著幾個銀徽弟子趾高氣揚地走過，聞言停下腳步，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

“就憑你們？也想學林玄那走了狗屎運的野小子？”管事嗤笑一聲，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告示牌。牌上，李昊騰沐浴霞光、龍吟鳳繞的影像栩栩如生，下方是斗大的燙金大字——“吾兒昊騰，有大帝之姿！天命所歸，護佑蒼生！”

“看看！這才是真正的天驕！未來的大帝！你們這些廢物，連給昊騰公子當墊腳石的資格都沒有！老老實實清理尸骸，別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了！”銀徽弟子跟著哄笑，眼神輕蔑如同看螻蟻。

少年們臉上的亢奮瞬間凝固，漲得通紅，卻又不敢反駁。他們看著告示牌上那尊貴如神祇的身影，再低頭看看自己沾滿污血和腐臭的雙手，一股巨大的自卑和無力感涌上心頭。剛剛燃起的那點“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火苗，被一盆名為“天命所歸”的冰水，澆得只剩下嗆人的青煙。

“大帝之姿…”星艦主控艙內，阿月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數(shù)據(jù)化的寒意，“覆蓋式傳播效果達成。底層‘火種’敘事傳播受阻率上升至78.9%。目標群體‘自我否定’、‘認命’情緒熵值回升15.3%。昊天宗精神麻醉…初步生效。”

狗蛋負手立于星圖前，熔金色的瞳孔倒映著星圖上那片被“李昊騰”金光壓制得幾乎黯淡的“火種”光點。蘇三留下的那縷星火在他識海中不安地躍動。他仿佛看到了無數(shù)個窩棚角落里熄滅的眼神，聽到了那些被****“天命論”后、連恨意都變得麻木的嘆息。

“麻醉生效，是因為他們給底層描繪了一個‘美好’卻虛幻的夢。一個由他們掌控的‘救世主’。”狗蛋的聲音冰冷，“夢越美好，醒來時摔得越狠。該…推他們一把了。”

他的目光，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死死釘在全息星圖上那片被猩紅標記的區(qū)域——哭嚎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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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嚎裂谷，如同燼墟大陸上一道流膿的傷疤。這里是昔日噬魂爐裂口的外圍，心魔污染最為濃烈之地。扭曲的怪石嶙峋，終年彌漫著灰紫色的毒瘴，風中夾雜著無數(shù)怨魂殘留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尖嘯與低泣。污濁的地面偶爾鼓起膿包，破裂后爬出形態(tài)詭異、散發(fā)著混亂氣息的魔物。

此刻，裂谷深處，一片相對開闊的、布滿巨大慘白獸骨的區(qū)域。

空間微微扭曲，一道身影被柔和卻強大的傳送靈光包裹著，緩緩降臨。

李昊騰出現(xiàn)了。

他依舊身著那身華貴無匹的星辰月白法袍，紫金冠束發(fā)，俊美無瑕的臉上帶著一絲刻意維持的、悲天憫人的肅穆。然而，這身行頭出現(xiàn)在這污穢絕望的環(huán)境中，顯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

他身邊，簇擁著整整八位氣息深沉的金闕殿護衛(wèi)長老！每一位都是元嬰中后期的修為！他們面色凝重，如臨大敵，強大的靈力護罩層層疊疊，將李昊騰牢牢護在中心，連一絲瘴氣都無法侵入。更外圍，還有兩隊精銳的銀徽弟子結成戰(zhàn)陣，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扭曲的陰影。

“公子放心，此地魔物雖兇，但有我等在，必護公子周全！”為首的長老沉聲道，眼神銳利地掃過一根根巨大的獸骨陰影，“此地正是那‘噬心魔影’族群盤踞之地！外圍魔物已被肅清，只待引出那魔影首領，公子便可施展雷霆手段，將其誅滅！彰顯仁德！”

李昊騰矜持地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wěn)有力：“有勞諸位長老。魔物為禍蒼生，吾既承天命，自當滌蕩妖氛，還此地清明！”他手中握著一柄流光溢彩、一看便知是頂尖法寶的“昊天劍”，劍尖斜指地面，姿態(tài)倒是擺得十足。

然而，他那雙看似清澈的眼眸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和…對這骯臟環(huán)境的厭惡。這與他想象中沐浴霞光、一劍誅魔的英姿，差距實在太大。

“目標已就位。‘噬心魔影’首領鎖定。精神污染輻射…開始強化。”星艦內，阿月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琴弦撥動。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帶著極致扭曲和癲狂的精神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猛地從裂谷最深處、那片堆積如山的巨大頭骨堆中爆發(fā)開來！這波動無視了物理防御，穿透了金闕長老們布下的層層靈力護罩！

“小心！精神攻擊！”為首長老臉色劇變，厲聲示警！他識海中如同被重錘擊中，眼前幻象叢生，急忙運功抵抗。其他長老和銀徽弟子也紛紛色變，各自施展手段護住心神。

但他們的主要精力，都在防御自身和維持護罩上。被牢牢保護在正中心的李昊騰，卻成了這被刻意強化、針對性極強的精神污染的首要目標！

“呃啊——！”

李昊騰臉上的悲憫肅穆瞬間破碎！他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發(fā)出一聲短促而驚恐的尖叫！手中的“昊天劍”差點脫手！

在他的識海中，景象天翻地覆！

祥瑞的霞光變成了污穢的血雨！莊嚴的龍吟鳳鳴化作了億萬怨魂的凄厲哀嚎！臺下萬民崇拜的眼神，瞬間扭曲成無數(shù)張被毒藤抽打、被妖獸撕咬、被丹爐烈焰焚燒的、底層民眾痛苦絕望的臉！每一張臉都在無聲地控訴，每一雙眼睛都死死盯著他，充滿了怨毒與…一絲他曾不屑一顧的、名為“希望”的微弱火星！

“不…不是真的！滾開！滾開！”李昊騰在識海中瘋狂嘶吼，他那由無數(shù)靈藥堆砌、被長老們用靈力反復加固的“道心”，在這**裸的、來自被壓迫者最深絕望的精神沖擊下，脆弱得如同沙灘上的城堡！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帶著腥臊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股間涌出，浸濕了那華貴的萬年冰蠶絲法袍！

就在他精神防線即將徹底崩潰、丑態(tài)畢露的瞬間！

一道扭曲、尖銳、充滿了無盡怨毒與譏誚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直接鉆入他混亂的識海最深處：

> **“嗬嗬嗬…可憐蟲！看看你這狼狽樣！尿褲子了？這就是你的‘大帝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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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所謂的大帝之姿，從頭到尾就是一場作秀，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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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你是翱翔九天的真龍？金光閃閃，受萬民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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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扒掉昊天宗給你披的這身金皮，你不過是一條躲在金窩里、依靠宗門勢力作威作福、欺壓底層民眾的蜥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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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連大帝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帝的脊梁是萬民尸骨堆的嗎？大帝的威嚴是靠吸食螻蟻血肉養(yǎng)的嗎？大帝的胸襟是連一點真正的污穢和苦難都不敢直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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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直面真實的勇氣都沒有，連螻蟻的苦難都能嚇得你屁滾尿流…你告訴我，你這‘吾兒有大帝之姿’…資在哪里？！啊？！！”**

這聲音如同億萬根毒針，狠狠扎進李昊騰靈魂最深處！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真實和無法辯駁的嘲弄！將他那金光閃閃的“大帝”外殼，連同他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撕得粉碎！

“不——！！！”李昊騰在現(xiàn)實中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形的慘嚎！他再也無法維持任何形象，涕淚橫流，手中的“昊天劍”當啷一聲掉在污穢的地面上！他雙手抱頭，蜷縮成一團，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胯下的濕跡迅速擴大，腥臊味在毒瘴中都清晰可聞！

“公子！”護衛(wèi)長老大驚失色，顧不得自身識海震蕩，急忙撲過去想要扶住他。然而，一切都晚了。

裂谷陰暗的角落里，數(shù)十個被阿月遠程激活、偽裝成普通石塊或獸骨的微型“留影法陣”，正閃爍著極其微弱的光芒，忠實地記錄下了這“大帝種子”從降臨、到驚恐尖叫、再到失禁崩潰、涕淚橫流的…每一個瞬間！尤其那胯下的濕痕和刺鼻的腥臊，在法陣的捕捉下，清晰得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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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主控艙內，光幕分割成數(shù)十個小塊，每一個小塊都清晰地播放著李昊騰在哭嚎裂谷中的“精彩表演”。那失禁的畫面、涕淚橫流的丑態(tài)、驚惶如喪家之犬的尖叫…與點將臺上那沐浴霞光、口稱護佑萬民的神圣形象，形成了地獄般的反差。

“留影記錄完整度：100%。重點畫面（失禁、崩潰）清晰度：最高級。”阿月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滿意。

“傳播矩陣準備就緒。”凌霜的晶化投影光芒流轉，“第一階段：‘真相病毒’。目標：所有曾接收‘大帝之姿’宣傳的底層區(qū)域。方式：匿名留影玉簡（內容高度剪輯，突出反差）、扭曲童謠（核心詞：尿褲子、假大帝）、涂鴉（簡筆丑化形象）。傳播源：偽裝成對昊天宗不滿的低階修士、流浪商人。”

“第二階段：‘解構敘事’。”凌霜繼續(xù)，“同步推送：蕭火火于百草窟毒殺監(jiān)工后，深入毒窟采藥的留影（真實、危險、堅韌）；林玄在埋骨地與妖狼搏殺、渾身浴血卻眼神不屈的畫面（野性、拼搏）。對比組建立：真火種 vs 假天驕。”

狗蛋熔金色的瞳孔倒映著光幕上李昊騰那崩潰的丑態(tài)，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推波助瀾…”他低語，如同下達最終審判，“開始。”

“讓這‘大帝之姿’的膿包…”

“炸得更響些！”

無形的指令發(fā)出。那些記錄了“真相”的留影玉簡，如同帶著瘟疫的種子，被悄然投入采藥奴的窩棚、埋骨地雜役休息的角落、廢渣場爐工傳遞消息的縫隙…同時，一首首詞句粗鄙卻極具傳播力的童謠，開始在街頭巷尾、窩棚內外，被刻意壓低卻無比清晰的聲音哼唱起來：

“點將臺，金光閃，神子下凡好威險（威風）！”

“哭嚎谷，魔影現(xiàn)，褲子濕了一大片！”

“大帝姿？笑死人！尿騷味里找自尊！”

“真英雄？看這邊！火火毒翻黑老虎，玄娃撕碎鐵爪狼！”

輿論的風向，在狗蛋這只暗處巨手的精準“推波助瀾”下，開始發(fā)生微妙而致命的偏轉。那金光閃閃的“大帝之姿”偶像，身上被自己尿濕的那一塊污漬，正以驚人的速度擴散、發(fā)酵，最終…將覆蓋掉所有虛假的神圣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