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決定不予接受。
無它,他現(xiàn)在真心不差錢。百兩黃金雖多,卻不至于讓自己折腰。如果自己干了此事,卻很可能會對名聲有損。
三皇子那時是一場政治秀,適逢其會罷了,那錢不拿都不行;
三陽居那回是文人雅事,傳揚出來是一件美談。
但是如果自己因為錢而給這老道做詩,會讓人覺得自己人格無下限、鉆進錢眼里,而且間接侮辱了滕府尹的惺惺相惜。
籌碼不多,代價太大。
“如道長所知,小可近來專著于工坊之事,并無精力鉆研詩詞之道。以江郎才盡之心力,何敢應(yīng)道長之邀?若不能推陳出新,反為他人所笑。損傷小可名聲事小,連累道長被笑,可就不是小可之愿了。”
王仔昔淡定地舉起一根手指:“貧道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與三皇子競一日之長短,愿以千金相贈!”
劉高等人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想見識一下盛會,卻不想因此把心臟病搞出來。
千金抵得上兩萬貫的家私,富貴之家一輩子的財富,王倫只要胡亂做一首詩詞出來便唾手可得,真是輕松!想王倫先先后后已經(jīng)做出十余首有名的詩詞,這種應(yīng)景之作應(yīng)該不難吧?
別說王倫沒問題,便是自家仔細醞釀,也能寫出來,只是肯定沒有王倫的作品來得震撼罷了。
否則他們要能做成此事,那還要在辟雍讀書干什么!
王倫卻不為所動:“道長,非是王倫不愿。自古財帛動人心,若王倫肚子里有貨,便絞盡腦汁也要胡亂做一首出來!實在是無能為力,見諒!”
劉高等人驚呆了,你倒是好歹想一想再說啊,以你的文采不可能做不出來。可能一時之間做不到此前那么高品質(zhì)的,但略次一點也無妨,人家并沒要求一定要達到何種程度么。
并且人家也沒要求你現(xiàn)在就做出來啊!
當然了,人家出這么大的代價,若王倫真的拿不入流的詩詞來搪塞,也是對其名聲的巨大打擊。
王仔昔眼神流動,卻未放棄:“兩千兩!并且凡我凈明道弟子,但見到山水郎,均以師禮之!”
劉高等都駭然。凈明道一派為王仔昔所創(chuàng),目前在京弟子何止千百人?雖然三教九流人員混雜,卻相當于給了王倫一個極大的勢力,而且還是不費事的。
有了這撥人做后盾,王倫在京中能橫著走了!
沒想到王倫拒絕得更是堅決:“道長這是認為王倫待價而沽么?小可并不認為條件不優(yōu)厚,而是心有余力不足!莫非道長非要小可親自承認無能嗎?”
雖不知道王仔昔是何等身份,但憑他能開宗立派便知是個了得的。越如此,心里越是狐疑:他既有這個本事,為何非要我的一首詩詞?莫非其中另有故事?
別為了蠅頭小利而壞了自己目前好不容易開墾出的大好局面,更擔心的是會不會讓自己付出極大的代價。聯(lián)想到他剛為太子索過詩詞,弄不好會是個政治事件。
若是其開始也是以百金開口求索,王倫肯定不會同意,但不會如此想。
聽王倫如此拒絕,劉高等也認為王倫定是才盡,否則但凡有點頭腦,誰會拒絕這天降財富?
心想王仔昔這下總該死心了吧?沒想到后者遲疑了一下,把那根豎起來的手指指向廳外遠處。好在他豎的是食指不是下一根,不然王倫肯定會認為在罵自己。
眾人都不知道他做何玄虛,卻聽他道:“若是山水郎答應(yīng),此處宅院便送與你!”
“當啷”一聲,劉高的酒杯掉在地上,碎成幾截,發(fā)生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席間的沉寂,他卻渾然不覺。
這處宅院以目前來看,至少有三進----主屋右側(cè)明顯有通道連接后院,而在來時已看到至少有幾處二層小樓在彼。
或者后院小樓之后另設(shè)后罩房也未可知,但從樓房與中院的距離看,后面的面積肯定不會小。
不說位置得天獨厚,及院中裝飾、廳廊做工精美絕侖,光是已看到的就有十余個房間。
清風(fēng)樓在南薰門,相比較而言位置已經(jīng)稍偏,而只有一幢兩層小樓、及后面三間平房的位置,作價便值三十萬貫----當然,那是商業(yè)樓,和住宅不是一回事。但無論如何,此間說值五十萬貫,連王倫這個不懂房地產(chǎn)行情的外行人都覺得很值。
一套豪宅,一首詩?
這種天方夜談的事突然砸到王倫頭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雖然他接連被類似的天降好事砸了好幾回了。
三皇子贈金算一回;
三陽居贈金算一回;
孫三四要攜巨資求為妾算一回;
平白納了崔念四算一回…
至于得了李瓶兒的身子勉強也算一回吧,林林總總好幾起,王倫有時都認為自己交了狗屎運,卻都不如這次來得震驚。
與眾人暈昡、羨慕、熱血、激動…等行為不同,王倫這一刻想得更多。
禮下與人,必有所求。若說花這么大的代價只要一首詩,說什么他都不會相信。
一是他的水平還達不到詩仙、詩圣的程度。那位踏歌送李白的汪倫,為了在李白的詩中留下名字,倒是花過重金請其寫下那首膾炙人口的《贈汪倫》的。據(jù)考證,他足足花了八匹寶馬和十段錦緞,光是離別的禮物價值就超過后世的兩百萬。
從投入產(chǎn)出上說很值,因為這首詩成了千古傳誦的佳作,汪倫的名字也隨之流傳千古。
但是王倫知道他自己不可能“做”出此等程度的水平了,無它,唯一可能媲美的那首“衣袖三年香”已經(jīng)用掉了。
手里無貨,干著急也無用。
二是時代不一樣。唐朝從立國之始便有很重的門第意識,那位汪倫做到知縣已經(jīng)是祖墳冒煙了,要是沒有后臺,大致這個職務(wù)頂天了。所以他想邀名,甚至花錢造勢,從仕途上算是一次投資。
不幸的是,他投資只成功了一半:名聲有了,但職務(wù)應(yīng)該沒長。因為但凡官階高一點,歷史上總有他的傳說或者傳記,可惜兩者都沒有。
宋朝經(jīng)五代之亂,門閥制度已經(jīng)被完全打破,使得平民階層有機會爬上來,大家相信的是實力。
所以縱使王倫能夠?qū)懗隼畎啄菢拥脑姡粯訜o法出奇制勝。
那王仔昔花這么大的代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