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惑二十三年十一月,鴻都初雪。
自那日學宮煙花盛景,轉眼已過了半年。那些曾經被冠以‘新生’頭銜的少年少女們早已洗去鉛華,擺脫了幼稚,一心深扎大道中,循序漸進踏上了修行路。
好在學宮里的生活并不枯燥。
無論山中的景致,還是兩峰的弟子,總能在季節更替的關頭或者某個平平無奇的日子里,給學宮帶來風花雪月的驚喜與津津樂道的話題。
就拿最近來說。
稷上峰內院弟子之間,開始謠傳著一位神秘……
據說立冬那天晚上,稷上峰內院一名真元觀弟子自道觀堂返回陳玄碑林自己的獨院,點亮房燈之后,意外在方桌上發現了一張字條。
“今夜子時,東南斷崖一戰。”
署名:等風人。
那名內院弟子看到戰書后輕蔑一笑,只當是同窗師兄弟之間的無趣玩鬧,未予理會。至于這位藏頭露尾的‘等風人’,自然也沒被他放在心上。
畢竟若真有心邀戰,堂堂正正登上演道臺便是,何必這般偷雞摸狗見不得人?難道還怕曝光,陳玄碑上刻名?
隨手將字條燒掉后,他便安心睡了。誰知第二日夜晚,他再次回到房間時,屋內桌上相同的位置再次出現了那張字條。
這當然不是什么靈異事件,他很確定昨夜的字條被他燒了,今夜這張,無疑是那位等風人趁他不在,故技重施罷了。
“今夜子時,東南斷崖一戰。”
一模一樣的字跡,一模一樣的戰書。
那名稷上峰弟子眉頭微皺。
心想凡事可一而不可再,這等風人兩次上門留下戰書,已可視為挑釁。
吾豈能助長不正之風?
沉默片刻后,那名內院弟子帶著戰書,隨手取了鴻鵠大氅,離開小院,朝竹林東南方向的斷崖走去。
他想瞧瞧到底是誰這般無聊,又是誰敢這般接二連三的挑釁自己。
稷上峰能做出這種事情的,自然不會是陳玄碑排名在他之前的師兄師姐,畢竟沒人會心血來潮自掉身價。也不會是那些境界實力相差太多,尚未擠入陳玄碑的家伙,因為無論明暗,無論是否在演道臺,他們都沒有可乘之機。
細細想來,只能是內院中實力與自己相近之人。
“將我當成要超越的目標?因為沒有十成的把握在演道臺上戰而勝之,所以才以‘等風人’之名故弄玄虛,想暗中摸清我的實力?”
“鼠輩心思。我會讓你看到差距的……”
那名內院弟子按照約定現身東南斷崖,本著稍加教訓的想法。卻沒想到最后竟是一敗涂地,失魂落魄的離開。
他輸得心服口服,沒有一點懸念和如果。待到第二日清晨,他默默走到演道臺,親手將陳玄碑上自己的名字刮了去。
這件事引起了幾位同窗好友的注意。
于是在三日后,他們結伴來到了那座小院,欲問個究竟。
卻意外獲知了那名內院弟子深夜慘敗的消息。
“他是誰?”
“等風人。”
“用的化名?”
“是的。”
“你不認得他?”
“穿的很嚴實,看不到真容。甚至就連是男是女,我也沒能弄清。”
“那他是什么修為?”
“靈臺,中境?或許更高吧,這樣我至少能夠好受些。”
“所以你連他真正的實力也沒有摸清楚?”
“讓你們見笑了。”
“他用什么兵器?”
“劍。”
“是位劍修?”
“不清楚。”
“望氣術也看不到大道跟腳?”
“他遮掩的很好。”
“能夠遮掩清濁氣,隱藏大道跟腳的手段,還真是罕見。”
“是的,所以我心服口服,毫無怨言。”
對話沒有繼續進行的必要,因為無法從那名內院弟子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現在能確定的,便只是‘用劍的靈臺中境’這幾個字。好在內院弟子不多,在稷上峰若排查起來,倒也不難找。
然而怕只怕這人藏的太深。既然可以遮掩大道跟腳,那么換件兵器,隱藏修為又有什么難的?
至于演道臺,那被抹去名字的位置,則更沒有盯住的價值。一個千方百計不愿暴露的家伙,又豈會在陳玄碑上刻下自己的真名?
一朵疑云盤旋在幾人頭頂,毫無頭緒的同窗們各自散去。
稷上峰重新恢復了風平浪靜。
接下來的幾天,再沒聽說過類似的事情發生。
就在大家都以為這只是學宮諸多話題中的一個小插曲的時候,第十日,內院又有一名弟子遭遇了一模一樣的事情。
他在自己的房間看到了戰書。
然后滿心疑惑前去赴約。
他的修為已經達到靈臺上境,大道跟腳紫薇觀,煉制了本命法寶,在稷上峰里,除了龍門境的家伙,靈臺境中,他可列前十。
他想去看看究竟是誰不知天高地厚要挑戰自己。
可最終,他也敗了。
敗在一個用劍的家伙手中,干脆而利索。
那夜他沒有回到住處,而是直接去了演道臺,陳玄碑上又空缺了一個位置。
就這樣,神秘的等風人一經出手,稷上峰便無寧日。
靈臺境前十,無一例外,在短短一個月內盡數吃了敗仗。于是等風人的傳說,在內院越來越多。
有人說他是一位劍修,素來低調沉默,但真實實力已經達到了龍門境,因不愿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故而才經常在深夜里行事,以驗證大道所學。
還有人說他是出身書卷觀的讀書人,否則身上怎會有淡淡的墨香?
更曾有弟子想要一窺其真容,揭開這位神秘的廬山真面目,連續半個月蹲守竹林東南邊的斷崖,然而即便讓他撞到,最終卻苦于實力不濟,無法一解心中疑團。
不過他也并非一無所獲,經過連續多日的暗中觀察,他得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訊息。
等風人,十有**是個女子……
起初無人相信他的結論,認為這名弟子是在胡扯,以掩蓋自己蹲守多日,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實。
再者稷上峰里,修為在龍門境或者靈臺巔峰左右,用劍的女子根本查無此人!
不是胡說又是什么?
直到這個結論傳到那些相繼吃了敗仗的內院弟子耳中。
經過數日的沉默,以及被刻意掩飾的各種特征的對比,‘等風人的確是位女子’的定論,逐漸為大眾接受。